直到次日，劉延慶終于回來。

各部將官，看他的眼神都帶著怨氣，這老兄已不止一次臨陣脫逃了。

但人家在朝堂里有關(guān)系，伐遼葬送近十萬大軍都沒事兒，回到東京還特么能夠受到嘉獎！

重新召集將領(lǐng)開會，劉延慶首先表揚了王淵，記下他守住營寨的大功。

王淵說道：“我麾下有一猛將，名叫韓世忠。他曾帶兵斬獲方臘，又在伐遼時立功，此次守住營寨也有功勞。”

“嗯，我記下此人了。”劉延慶敷衍一句，不再提韓世忠。

事實上，韓世忠斬方臘之后，軍功卻被辛興宗貪墨，其名聲早已經(jīng)傳遍西軍。一來戰(zhàn)功實在太大，二來被搶功受到同情，這種消息傳播是很迅速的。

但辛興宗乃童貫的絕對心腹，西軍將領(lǐng)不敢公開提及此事，生怕因此被童貫給嫉恨。

小腿骨折的楊惟忠，此時歪坐在帳內(nèi)：“賊寇絕非會什么仙法妖術(shù)，以我觀之，必是一種砲車，且最遠(yuǎn)能打三四里。”

事實上，主寨那四門火炮，最大射程還不到三里。

之所以能打這么遠(yuǎn)，是因為寨子設(shè)在山上。居高臨下，再45度角仰射，炮彈落點遠(yuǎn)遠(yuǎn)超過正常射程。

劉延慶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寧愿賊兵會妖法，若是砲車也太丟人了。

劉光世接過話頭：“賊兵有此利器，該如何才能攻破賊寨？”

楊惟忠說道：“想來此等利器，制造實屬不易，朱賊起兵快一年，也就造出幾架而已。可告知全軍將士賊寇砲車雖利，卻要很久才能拋射一次，每次只能擊中寥寥數(shù)人。讓他們不要害怕什么妖術(shù)仙法，如此就能避免全軍恐慌。”

劉延慶瞬間更惱火了，這事如果傳遍全軍，他的臉還往哪兒擱？

堂堂一路主將，居然被幾架砲車嚇得棄軍逃跑。

楊惟忠說道：“如今我軍士氣低靡，步人甲已沒剩多少，神臂弩也丟了大半。須得鼓舞士氣，以重賞激勵勇士攻打賊寨。”

話是這么說，又有幾人愿意賣命呢？

實在是地形太特么惡心，從陜西到漢中的幾條通道，就沒一條是容易打通的。

儻駱道的艱險程度，僅次于東邊的子午道！

接下來半個月，劉延慶把中軍陣地立得遠(yuǎn)些，賊寇的“砲車”果然無法攻擊。

但西軍組織多次進(jìn)攻，都會遭到火炮攻擊。雖然直接死傷不大，但非常影響士氣，每次進(jìn)攻甚至都沒接近山寨，在半山腰就被落石、滾木、弓箭給擊潰了。

劉延慶只得安撫眾將士：“諸位不要氣餒，俺在出兵之前，就問過懂史的讀書人。歷朝歷代，從漢中走儻駱道南下，都沒有能夠迅速拿下的，少說也得打幾個月，多了還得打一兩年。我們這還不到一個月，才剛剛開始，總有機會攻破賊寨。”

眾將聽了更無語，哪有這樣激勵將士的？

劉延慶忽然說：“俺知道儻駱道還有一條舊道，年久失修更難走。我們來時沒走舊道，但到了這里，也可沿著山勢過去，或許那里的賊寨更好打。”

楊惟忠說道：“大軍不能臨時轉(zhuǎn)移，否則我軍糧道不保。即便要往西，也只能派兩三千精銳奇襲。”

他們兩個說的是奇襲槐樹關(guān)，直達(dá)槐樹關(guān)的儻駱舊道，連走私商人都嫌棄不已。

從唐末到北宋，槐樹關(guān)就沒修繕過，朱國祥接手時只剩墻基。花了幾個月時間，才重新夯土修復(fù)，如今只駐扎了三千義軍。

若是西軍拿下槐樹關(guān)，可以順著河流直插真符縣。

占據(jù)真符縣之后向西可威脅洋州城，向東可斷絕楊志的糧道。

但客地作戰(zhàn)，除非萬不得已，一般不會奇襲冒險。

因為成功或失敗，不掌握在自己手中，而要看敵人是否疏忽。即便能奇襲攻下槐樹關(guān)，還得再奇襲攻下真符縣城。

而真符縣城，此時是洋州義軍的物資轉(zhuǎn)運站。不但有大量軍糧在此囤積，還有一支預(yù)備部隊隨時待命，楊志那邊危急就支援楊志，槐樹關(guān)遇到官兵就去救槐樹關(guān)。

反而是洋州城，兵力十分空虛，只有一些衙前吏維持治安。

劉延慶無法下定決心，打算再看看情況。

……

那天的追擊戰(zhàn)，更加堅定楊志的固守之心。

大量潰兵沖擊營寨，西軍居然還能穩(wěn)住，說明敵將當(dāng)中有能人，且西軍的士氣還算不錯。

楊志和麾下將領(lǐng)，天然對西軍有畏懼，毫無野戰(zhàn)獲勝的信心。

于是死守不出。

這個舉動，把劉延慶給惡心壞了。甚至他派精銳佯攻引誘，在丘陵地帶設(shè)置伏兵，也完全沒有任何效果。

因為楊志實在太謹(jǐn)慎，或者說太慫了。

主寨追擊潰兵堅決不過河，兩個副寨的義軍追到山下，也會被楊志下令鳴金召回。

就這樣又對峙一個月，如果從盩厔出發(fā)開始計算，劉延慶帶兵南下已兩個多月。

寸功未建，生生卡在這里。

一個信使從鳳翔而來，卻是太監(jiān)監(jiān)軍派來的，質(zhì)問劉延慶為啥還沒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