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滿意就好

廖振生閨女做滿月時，宋云蔚沒趕得及從外地回來。

自跟安徽李參謀正式開啟合作之后，云奎集團沒少從中作梗。李參謀當初與天河光電的合同是簽得相當痛快，也做好叫兩位冤家千萬避免碰頭的打算。可著實沒料到梅耀新自動送到人家門面上。更沒想到宋云蔚曾經的老情人可以這樣心狠手辣。

李參謀夾在中間心有戚戚，偶爾也后悔當初大腦一熱給自己惹了麻煩。大多時候卻是臉上做著為難的表情，很有心瞧一瞧這兩方到底誰更老辣、誰能更勝一籌。宋東峰能將采購權移交給韓秀。就證明韓秀這個女人相當不簡單。勿論是什么亂七八糟的關系，作為男人，很少能夠忍受將產業關鍵處交到女人手中。俗話說，女人頭發長見識短，最容易感情用事。也最容易沖動因愛生恨，早晚反水也未可知。宋云蔚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換一般人，當時就跟跳樓之差一步。韓秀講話文弱，貌似弱不禁風不堪一擊，外人還總以為她是宋東峰手裏的提線木偶。而他看，則不然。于是他去夜總會瀟灑快活時，都會盡量跟這一號女人打交道，誰知道她楚楚可憐的背后，藏著怎樣斷子絕孫的心思。

廖振生在電話中十分體量宋云蔚的分身乏術，他說你忙你的，你也是為了公司忙，我這邊都是小意思。再說了，你的小女友已經饋贈碩大紅包，你也給了一份，我這不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么。再深一點的話就不消講透。說到底，天河光電全靠宋、梅二人起家，其中宋云蔚更是關鍵中的關鍵。而他，完全是借了一道東風，無非是提供了本地的交際圈資源，任宋云蔚去馳騁。廖振生名義上是光電公司的運營總監，要說真出了什么力，還要打個大大的問號。好在他這人識趣，知曉自己的分量，在董事會和公司會議上，采取全力支持宋、梅的態度。

云蔚掛了廖振生的電話，轉頭又從安徽飛往北京，又從北京飛往德國的德森堡。名副其實的空中飛人。之所以如此忙碌不堪，都顧不上與美琪守在臺州長久恩愛，便是因為李參謀首鼠兩端的觀望態度。人前大家都是好兄弟、好哥們，是互相給過機會、勉強算是有情有義的合作伙伴，可在長久利益面前，翻臉不是沒可能。宋云蔚久經風霜，不可能再冒險，他必須要迎風而上，做好所有備選方案。

德森堡的一處古典酒店內，身著法式大片露胸天鵝絨連衣裙的女人，愉快得意地敲開對面房門。

黃珊手捧一束鮮花，口紅性感艷麗，對著門后的云蔚道，宋先生，賞臉一起用個晚餐么。

于是最開心的要數梅耀新，梅耀新舉雙手雙腳讚成云蔚顛個東南西北，最好一年四季只有天把回到臺州，將情場的時間與空間全都無形移交到他的手上。梅耀新常往云端去打秋風，不是不忙，只是男人但凡存了心思，哪怕兩條腿忙斷，勢必要擠海綿似的擠出水來，往美琪跟前湊。更何況臺州地小，從天河光電到云端新廠區，也就一口茶的時間。

這日快活地鉆進三樓辦公室，兩手插袋闊氣地巡視上一番，如今電商部如火如荼、聲勢斐然，由于資金充足場所漂亮，吸引了好些應屆畢業生。全是年輕充沛的面孔。見到梅總，紛紛投註熱愛的目光，梅總來啦，梅總吃了沒，梅總我想請教一下。梅耀新樂得跟這些小崽子打成一片，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要籠絡，自然是采取農村包圍城市的先進策略。人人都說他好，鄺美琪能說他不好？

梅耀新勉強應付一刻鐘，不能再長，昂首闊步地邁入老總辦公室。

美琪連余光都未饋贈回去，適才，她在百葉窗后就瞧夠了梅耀新花蝴蝶的做派，瞧得直犯暈，叫人受不了。也是好奇納罕。這家伙人高馬大，盡管長得英俊不凡，到底應該是個硬漢直男的風格。偏偏不是。簡直就是人間奇葩。

梅耀新隨意往沙發上一坐，餵，到飯點了，我約了幾個乙方，一起去吃點？

美琪忙著收拾辦公桌，從抽屜裏撿出各種證件，全塞進包裏，頭也不抬。感謝厚愛，我不吃。

梅耀新胸有成竹，自有計較，懶洋洋地上前來。哎，不吃就不吃吧，我給你看樣好東西。美琪皺眉，趁著梅耀新給手機解鎖，道，你少去招惹電商部。梅說，我怎么了，我好歹在你這掛名高級顧問，也不要你發工資，白給你使喚，還成仇人了？美琪狠瞪他一眼。姓梅的，你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人長得漂亮、又有才、又有錢，還老往年輕女孩兒跟前湊，人家能沒想法么？你這成心叫人犯花癡吧？！吊著一口肥肉，就不是不給人吃，你混蛋不混蛋？給我幫忙？別給我幫倒忙！

梅耀新瞠目結舌，很想詭辯一番，然美琪又將他從頭夸到尾，又不知怎么辯，心裏倒還喜滋滋的。于是干脆不說了。把手機遞過去，來，小琪老總，幫我看看她怎樣。配我成不成。國外的社交平臺上，是一組女人優雅、性感的照片，在古堡的長廊上、夕陽西下的路邊、白霧蒙蒙的森林公園裏。美琪眉頭一皺。這不是那個誰嗎？梅耀新點頭，什么那個誰，人家有名字。黃珊。她家在本地很有點分量，她爸還入了天河光電的股。老頭子為了鍛煉女兒，又把股份渡讓給她。了不得吧。

美琪撇嘴，哦，哼，行。配你？勉強。

梅耀新又說，那配云蔚如何？說著，手指一滑，到了最近的日期，一個標準的三件套深灰西裝，風度矜持，一個浪漫熱情，眼角飛情，十分有情調地享用日落時分的燭光晚餐。乍一看，可不就是男才女貌地搭調么。

美琪心中一澀，但澀得十分有限度，因內心篤定著宋云蔚的專情在自己身上。很討厭地白了梅耀新一眼。你天天捕風捉影地來煩我，跟婦女皮子有何區別？梅耀新搖頭，我這是關心愛護你。俗話說沒有挖不倒的墻角，只有不會挖的第三者。我幫你監督他，你該感謝我。

美琪忍無可忍，麻煩你有空去申請一下婦聯會員，專做婦女之友吧！

美琪一連說了幾個借過，單肩掛上雙肩包，懷裏拖著外套，匆匆往外面去。梅耀新追下去時，商務別克已經絕塵而去。這一去，叫梅耀新好長時間連一根毫毛都沒見著。美琪直把汽車開往省城，在著名學府門口停好車。童清河穿著簡單，立領的套頭衛衣，休閑長褲，遠瞧著便是一只自律干凈的大男人。他接過美琪手裏沈甸甸的背包和行李箱，笑，其實不用這么急。我特意跟商學院的院長溝通過，課程可以推遲一天。美琪搓搓手，哪敢啊，能抽空來商學院的，都是頂有分量的人物，能為我一個人，耽誤大家行程么。哪有那大的臉呀。

童清河領著她往校內去。這座自清末建立的學府，連空氣都沈浸著大師們喟嘆的余息。道路兩旁常載的輕松，教學樓錯落有致地排布，再往深處還有紀念園。無數莘莘學子年輕稚嫩在穿梭其中。即使辦公樓與宿舍都已老陳在在，愈發地給人以歲月與光輝的厚重感。

路燈下，美琪深受感動。這是她心心念念的校園。曾經的夢想之地。無緣跟有緣，原來也不是一成不變。當初街道辦的邵主任建議她去念臺州電大。提升學歷總沒壞處。她把建議裝到心裏，然而兩年來忙得東倒西歪，如今基建已經打好，終于可以抽出空檔來。童總與她常聯系，聽聞此時，三下五除二的給她做了最合理的規劃。成人教育可以考省城，周末來上課，這是長線作戰。短期的話，省城商學院已有名氣，各路人馬的青年企業家可以在學府內開設短期班，為期兩周。學習倒成了其次，互相引薦介紹，正是資源互通有無的好機會。

童清河領她進入校內賓館安置，招待賓館同樣老舊，房間簡陋、設施老化，掛空調內機的那面墻，盡管已經粉刷過，又流下新的黃色水漬。童總觀望一圈道，這裏條件一般，他們大都在校外訂了酒店。要不我幫你再訂一間。美琪連忙將行李箱塞進衣柜，從背包裏拿出筆記本電腦，模樣投入而快樂。走來走去著，滿屋子都是響。不了，我一直就有個大學夢，一直沒機會實現。童總，如此安排，正合我意，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童總頂有分寸地拖出椅子坐了坐，點了一根香煙，瞧她進進出出地安置自己的物品。像是森林中的小動物，急切又不乏陶醉地，散播自己的氣味占領地盤。他說，你滿意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