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她時，只覺她眼中明亮。
我在冷宮的時候，那些人背地裏說我是野種，說我娘放蕩。
她們大多帶著厭惡，鄙視，和不屑。
我與他們爭論，可往往換來的是下一頓沒有飯吃，我同母妃縮在潮濕的被子裏，饑餓看著地上的老鼠和蟑螂來來去去，有時他們還會爬到床上來。
后來，我學著不在乎他們的話，這能給我和母妃換來一份餐食，讓我們不至于餓死。
可我那個身為國主的父親，從不曾踏足這裏來看我們一眼。我不承認他，他不是我的父親。
母妃告訴我：“阿祁，不要怨恨，答應母妃。”
我不理解，茫然地點頭，母妃總是這樣對我說。
可我知道，母妃總是待我睡著之后抱著我偷偷抹淚，我閉著眼，就這樣聽著母妃無聲抽泣，一滴滴涼意落在我的臉上，被一雙粗糙的手輕輕拂去。
直到天明之際，母妃才輕輕將我放下，躺在我的身邊。
我睜開眼，母妃滿是淚痕的臉就在我的眼前。
這樣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但我清清楚楚的記得那些日子，讓我一刻不敢忘記。
有一天，緊閉的宮門打開，一個身著玄衣的人站在門口，身后跟了浩浩蕩蕩的宮人。
他走到母妃的身邊，眼中洋溢著我看不懂的東西，可母妃卻并不高興，一臉淡漠地看著他，什么話也不說。
他似乎是猜到了母妃的意思，伸手想要將母妃攬入懷裏，母妃身形一側，躲了過去，我只看見他懸在空中的手。
片刻，他收回手，背在后面，臉上好似有歉意。
他對著母妃說：“煥兒，你還在怨我？”
母妃沒回答他的話，拉起我的手回到屋內，母妃不想看見他。
他跟著我們到門口，眼睛環視一番，微微罄眉。
那是嫌棄的眼神。
但他還是走了進來，站在母妃的身邊，輕聲開口，好似真的知道錯了一般：“煥兒，是我對不起你，如今宣兒已經長大，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他考慮。”
母妃的神色好像有些猶豫，我不知道母妃在想什么。但是她似乎很不愿意看見眼前這個人。
那人見母妃有所轉變，神色一喜，繼續說著：“你就愿意宣兒一輩子待在這冷宮中，永遠都出不去嗎？”
他拉起母妃的手，這次母妃沒有躲閃，任由他拉著。
“煥兒，你希望我們的孩子一輩子不見天日嗎？”
“相信我，我知道是我錯了，給我個機會，我一定會好好珍惜你們母子。”
母妃抬起頭，眼中波瀾不驚，微微點頭。
我和母妃被接出冷宮，住在離他最近的宮殿，可母妃并不比從前在冷宮時高興。
后來我才知道，對于母妃來說，不過是換了個金絲籠罷了，對她毫無意義，母妃最想要的，是自由。
可這些東西，那時候的我，給不了母妃。
宮裏添置了好的形形色色的宮人，他們不同于在冷宮時對我們的態度，每次見我和母妃，都恭恭敬敬地行禮，然后高呼：“見過貴妃娘娘，見過小皇子。”
母妃卻絲毫不在意這些，每日都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鳥兒嘰嘰喳喳，自由地在空中肆意地飛，四季變幻的花海，也從來沒能讓母妃一展笑顏。
出了冷宮，我是除大皇子之外最尊貴的小皇子，沒有人再敢欺負我，也沒人再敢議論我的身份。
冷宮的那些人，據說被那個父皇處置了，我問秋橈是怎么處置的，秋橈告訴我：“小皇子還小，待你長大些秋橈再告訴你吧。”
她總是這么說，可我知道，那些人大概是被處死了吧，或許下場非常慘，秋橈才不肯與我細說。
我每日都得去太傅那裏學書，不能日日陪著母妃，我不想去，可母妃卻告訴我：“阿祁，去吧！母妃在這裏等你回來，去吧！”
我不想違背母妃的意愿，一步一回頭地看著母妃，她笑著朝我擺擺手，朱唇輕啟：“待阿祁學成歸來，變成一個厲害的人，就換阿祁來保護母妃了。”
保護母妃，我要保護母妃。
我回過頭，堅定地走向太傅那裏，我認真地學習，每日回去會與母妃細細講述今日學的怎么樣。
母妃總是笑著摸著我的發冠，笑著說：“阿祁今日比昨日更厲害了。”
母妃笑了，只要母妃笑起來，我便覺得做什么都值得，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好了起來。
我日日認真聽課，然后講給母妃聽，這樣舒適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
直到那一天，我回宮四處不見母妃的身影，我問過宮裏所有的人，他們都不曾見過，母妃沒帶任何人出去。
我急切地找遍了所有能去的地方，甚至闖進了政允閣，可還是沒找到母妃的蹤跡。
天色漸漸暗下來，我在御花園中尋找著母妃的蹤跡。
腳下一跌，滾進了一個黑漆漆的洞裏，我之前怎么沒發現，這裏還有一個洞，我摸索著站起來，身上沒有帶燭火，只好摸著滑溜溜的石壁，小心翼翼的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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