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不怪你，真的不怪你，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讓你和爸失望了，我對不起你們！”連馥穎抱著母親，兩人泣不成聲。
連兵偉臉上猶帶淚痕，這次卻沒有哭。
“好了好了，哭啥！周圍這么多人，讓別人看笑話？！”他用水杯在硬座車廂桌子上用力敲了敲，示意她們母女倆克制一點，別招來旁人圍觀。
早班的火車，車上的人大多還在睡覺，只在剛才兩人哭泣時，有人好奇地站起來朝這邊探頭探腦，瞧了幾眼，見沒熱鬧可看，又坐下繼續(xù)睡覺去了。
對過的硬座上，幾個一看就是打工仔的青壯或趴或仰靠，還有一人鉆到了地板下，和衣而臥，都睡得正香，沒有理會這邊的狀況。
看沒人關(guān)註，連兵偉探過頭，低聲問道：“你打那針，管用不？”
連馥穎蒼白的皮膚，泛起幾許暈紅：“醫(yī)生說三針見效，另外還給我開了些消炎的藥。”
“能斷根不？”連妻緊張道。
連馥穎茫然地?fù)u搖頭，凄然道：“我也不知道！”
淚水，又涌出了眼眶。
連妻緊緊地抱著女兒，不敢大聲哭，只是將頭貼靠在她肩頭，淚水很快就浸濕了一大片。
連兵偉十指死死地掐著大腿，關(guān)鍵處都發(fā)白，要很用力才能發(fā)出變調(diào)的聲音，安慰女兒道：“沒事！沒事的！有啥我們一家扛，不是啥大事，我們能挺過去！”
車窗外，燈火輝煌的車站已變成一點微弱的光點，兩側(cè)是一棟棟漆黑的樓房，偶爾會有幾間房間還亮著燈。
遠處城市的上空，泛著一圈紅光。
一家人居住了幾十年的城市，正在緩慢而堅決地從他們視線中，徹底地消失。
“我們以后就不回來了？”連妻好容易收住了眼淚，不舍地詢問道。
“誰說的？家裏的房子還在呢，怎么可能不回來，我們只是出去幾年。等你們的病都治好了，我們也攢了點錢，一家人再回來！”連兵偉抽抽嘴角，勉強笑笑。
“其實我們沒必要去國外，聽說現(xiàn)在在粵省那邊，三五百的工作也是很好找的。”連妻還是有些留戀。
“不去粵省，聽說那邊很亂，啥人都有！”
連兵偉堅決道：“徳汶那邊就不一樣，那是一個島。而且看報紙，中華制造是在那邊建一個鋼鐵廠，招的人都是住在一起，有人管理，就像是在我們原來單位一樣。周圍都是一個單位的人，又有領(lǐng)導(dǎo)管，簡單得多。”
“爸，我們直接過去，人家肯要？”連馥穎有些擔(dān)心，覺得老爸這個決定太匆忙了，回信都沒有，就一頭撞上去了，萬一人家不收怎么辦。
“中華制造那么鋼鐵廠，這次要的人可多。看他們的招聘廣告，除了生產(chǎn)崗位，還有幾百個其他的崗位，起碼要招幾千上萬人！”連兵偉第一次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而且其他人都是寫信，等回音，我們直接過去，他們總不好趕人吧？就算去不了力波，能在他們公司找一個掃地的活都行——聽說他們的工資可高，一個清潔工都有五六百工資！”
“這么高？那我們家只要有一個人被錄取，就能養(yǎng)活全家了！”連妻聽到這么高的工資，驚呼道。
連馥穎還是覺得太冒險，但這是老爸做的決定，她又剛犯了錯，也不敢質(zhì)疑，只能聽之任之。
反正，大不了中華制造不收，再去粵省好了。
“我也是這么想的，”連兵偉表情輕松下來，看看女兒，又變得凝重起來，“而且，報紙上都登過好多次了，他們職工醫(yī)院的水平很高，也許馥穎、不，是你媽，你媽的病肯定能治好……”
連馥穎聽懂了父親話裏的意思，想到父母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關(guān)心，自己卻辜負(fù)了父母的期望，視線又變得模糊起來。
“要得！要得！我們就去蘇城！”
連妻卻是大喜，一把摟住女兒，心痛地連聲應(yīng)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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