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姐姐,”乍然在他鄉遇到舊識,往日的情景撲面而來,讓黛玉忍不住淚流滿面,而她本來就是小孩子,所以也無需忍耐,當下就哭了出來。
“難為了姐兒還記得我。”蘭歆出嫁的時候,黛玉也不過才兩歲多,她本來以為這孩子記不住自己了,沒想到她竟然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當下百感交集,抱著她也泛出了淚花。
兩人抱著哭了好一陣子,最后還是李媽媽罵了蘭歆一句“早知道你來了害姑娘陪你掉這么多眼淚,我就不招你了”,兩人這才作罷。蘭歆拿帕子擦了擦有些紅腫的眼睛,看著黛玉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這沒出息的,今兒難得大家見面,我應該笑才是的,怎么好端端的又哭了起來。”
三人進了屋,李媽媽讓丫頭們上了茶,娘三個便在一起細細的絮起了別后的光景。蘭歆的日子過的很不錯,她嫁給那個青梅竹馬的小子之后,夫妻感情極是和睦,公婆也都疼愛她,和妯娌相處也沒有不快的,日子雖然普通,但也挺幸福。再加之那男人之前就跟蘭歆的哥哥合開了鋪子,因此兩家竟然是挨在一起住的,她就是回家看父母也很容易,不像其他人出了嫁就一年半載難回娘家一次。
“前些年日子還緊巴,可后來哥哥身體好了,我們當家的也有些眼光,因此兩人四處跑著倒騰生意,倒也賺了些錢。成親的第二年生了小子之后,他不愿意離家,我們就拿著這本錢又開了家鋪子,專門賣些繡品什么。我這手藝還算是過得去,又有家里人幫襯,因此日子漸漸的就紅火了。先前太太走的時候,我本來要去磕頭,可誰想到又懷上了第二個閨女,上吐下瀉的厲害,根本不成形,只能讓我那當家的去了一趟。他回來說過姐兒看起來還好,只是你卻不認得他,所以也沒說過話。”蘭歆說這些來不勝唏噓,“我起先也并不知道你到了京里,還是青蘅姐姐派人送信,說讓我看顧你一二,我才知曉。”
“青蘅姐姐,你們還有聯系?她現在過的怎么樣?”自從她們出嫁之后,便像突然從她生命里消失了一般,黛玉還是第一次聽到其它人的消息,不免激動了起來。
“青蘅姐姐現在可好了,都已經是七品的孺人了。”說起昔日姐妹,蘭歆眼中也帶著笑意,“自從她嫁了過去,上承公婆喜愛,下又的姑嫂敬重,那大房也是個不多事的人,更托付她料理家事,因此十分得意。后來她又有了身孕,一連生了兩個兒子,恰逢陳慎言一舉考中了進士,合府上下都說她是福星,對她喜歡的不得了。所以等陳老爺補了知縣,大房又因病故,便順勢將她扶了正,一同帶去任上,成了正經有品階的命婦。她前段時間說今年隨陳老爺來京述職,少不了過幾天還要來拜會你的。”
“這真是,”黛玉聽了這經歷,真是驚訝的嘴都合不攏,可沒等她感慨完,蘭歆又扔了個重磅炸彈,“別說青蘅姐姐了,就是惠芷眼下也恐怕在京城呢。”
“啊,”黛玉聽了這個簡直叫了出來,“她不是陪那書生在余杭苦讀嗎?”
惠芷說起來更為好笑,她是當初賈敏身邊唯一一個把做姨太太吃香喝辣作為終極目標的,但她的婚事最后卻跌破所有人眼睛,竟然自愿嫁了個不名一文的窮書生,而且連賈敏給的嫁妝都沒要,兩袖清風的跟著人家走了。
“惠芷那性子你也知道,死倔死倔的。她認定了那書生,怕自己帶嫁妝過多惹丈夫不喜,便連太太給的金銀都退卻了,隨著他在山上寄居苦讀。我也曾托人捎過些東西去,但是她只拿了我做的衣物,其它分文不動的推了回來,說是她有手有腳,自己掙的夠吃用。”說起這個來蘭歆也很是佩服,“今年大比之年,我比自家人上考都緊張,放榜那幾天一直讓我當家的在那里守著看名字,竟然真的考上了。阿彌陀佛,這下惠芷總算是熬出頭了。”
“哪里就有那么容易中的,莫不是弄錯了?那考生里同名同姓的恐怕也不少把。”李媽媽的孫子今年也去考了,并沒有中,因此口氣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我先前也怕弄錯空歡喜一趟,所以又讓我當家的去打聽了打聽,最后聯系上籍貫以及人家描述的長相,是那個準沒錯。”蘭歆說的很是確定,“青蘅也說她打聽到的結果跟我一樣。”
“那就好了,想必母親知道之后也會很欣慰。”黛玉聽著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惠芷名為婢女,可是服侍賈敏那么多年,賈敏看著她長大,心里早就當她是女兒看待了。心疼她的聰明伶俐,所以一直對這樁婚事很不滿,在她婚后還借故去看了一次,回來垂了半天的淚,說是住的地方連林家的柴房都不如,穿的衣服還沒最下等的仆婦好。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那書生待惠芷很好,而惠芷的樂觀開朗也仍然保留著,見了賈敏難過還安慰她說不施粉黛反而更顯得她國色天香啊。
“惠芷是個好面子的,前些年覺得不如我們,平時連書信也不多往來,你帶五六封信,她也最多回一封。眼下好了,終于苦盡甘來,我覺得她今年肯定會給我們消息的,等她來了我再押著她來給你磕頭,讓她把這些年卻的都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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