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滿臉倔強的孫子在那撅著屁股鋤地，雖然姿勢很難看，可謂事半功倍，但劉忠義卻笑了起來。
“還是你行。”劉忠義拍著葉盡歡的肩膀道，然后又沖劉元龍喊道：“行了，別在那糟蹋我的地了，過來，我帶你去看些東西。”
劉元龍可不是真心想種地，聽到這話，連忙把手里的鋤頭放下。
“臭小子，還是那么滑頭。”劉忠義笑罵道。
劉元龍嘿嘿一笑，沒有反駁。
“你也一塊吧。”劉忠義對葉盡歡道。
三人一塊回了屋，來到三樓，劉忠義掏出鑰匙，打開了其中一扇門。
劉元龍在旁邊對葉盡歡說道：“這個房間，爺爺從來不讓我進，小時候有一回想撬鎖進去，被他抓住三天沒給飯吃。”
“那是因為你沒有資格進來。”劉忠義頭也不回的道。
劉元龍干笑一聲，跟著走了進去。
一進去，他和葉盡歡就愣住了。
因為這個大約三四十平方左右的房間里，四周的墻上掛的都是照片，破碎的紅旗，軍裝等等。
靠墻擺放的桌子上，則是一些勛章，獎杯，頭盔之類的。
劉忠義走到其中一套軍裝面前，道：“這是我老班長的，他在我入伍第一年就被敵人的地雷炸死了，知道他臨死前，跟我說什么嗎？”
劉元龍和葉盡歡都沒說話，他們知道，劉忠義會說下去的。
果不其然，劉忠義看著那破破爛爛的軍裝，面露緬懷之色，道：“老班長拉著我的手，哆嗦著說，小子，別怕，把我的槍砸了，別讓敵人用！然后他就死了，我也不知道該干什么，就拿著他的槍在石頭上亂砸。也不知道是石頭子崩到了，還是老班長的血沾上的，只記得當時滿手都是血，腥的很。”
葉盡歡抬起頭，看著那套軍裝，嚴格來說，那只是接近統一規格的便服，只不過在胸口位置繡了一面紅旗的標志。
劉忠義又走到旁邊的鋼盔，將之拿起來。
頭盔上有多達十幾處彈孔，已經嚴重變形，但除此之外，看起來仍然像不久前才生產的新東西。
劉忠義拿起一旁的毛巾，輕輕擦拭著，然后道：“這玩意看著很爛吧？是我第二個班長拼了命搶回來的戰利品，他沒自己用，直接卡我腦袋上了。雖然有十幾個彈孔，但多少戰士當時都夢想能有這么一個保命的玩意。看見這個彈孔沒有？當時直接打穿了我的腦袋，從額頭穿過去的。算我運氣好，只傷了骨頭，沒傷腦子。”
劉元龍看著那幾乎可以報廢的鋼盔，忽然起了雞皮疙瘩，這么一個沒人要的玩意，也是寶貝？
他看向爺爺的額頭，能看到那里有彈孔穿過的痕跡，以前曾問過這是怎么來的，爺爺只笑著說，有個不開眼的搞偷襲，自己腦袋上多了個洞，敵人腦袋上也多了個洞。
只不過他還活著，敵人死了。
現在，劉元龍忽然感受到了一股難言的壓力。
子彈貫穿頭骨，哪怕沒有傷及重要的神經和腦組織，那也絕對是最危險的傷勢。
可爺爺卻從來沒有拿這說事，總是輕描淡寫的就“糊弄”過去了。
劉忠義走到一枚軍功章面前站定，將之拿起來，然后道：“這東西本來是發給我們連的，但最后只有我一個人拿到了，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劉元龍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隱約猜到了什么。
劉忠義眼眶有些濕潤，道：“那場阻擊戰，我們連一百零六號人，打了六天七夜。等援軍來的時候，就只剩我和一個排長了。排長是個蠢蛋，說要去把死在戰場上的戰友尸體都拖回來就地埋葬。結果因為太累，摔了一跤，碰到一顆手雷莫名其妙的炸了，他人也沒了。這個蠢貨，幾千個敵人沒干掉他，他怎么就能死了……”
無論葉盡歡還是劉元龍，此刻都聽的心里像堵了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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