揶揄

“這件事本就沒有你的錯。”

他的眼眸深不可測。

“師姐沒必要自責(zé)。”

林婉抿著唇坐在一邊，低著濕潤的眼眶不說話。她是真不敢再說了。她又一次目睹了莫晨的慘狀，她沖進(jìn)病房的時候看見那猩紅滾滾涌出滴落在她親手創(chuàng)作的那只模擬接口上。

她真的嚇壞了。

這半個多月裏，她無數(shù)次設(shè)想自己如果沒有把那只接□□給莫晨的結(jié)果。雖然她明白這件事與她確實沒有直接關(guān)系，但那種罪惡感仍舊揮之不去。

“師姐，沒事的。”莫晨抓起她的手，握住，“我又不是第一次進(jìn)重癥了，都習(xí)慣了。”

“可是……”“我記不清，沒必要再提了。”

見林婉抬頭有些詫異地看自己，莫晨搖頭苦笑著回答：“我記不清我為什么要這么做了，師姐也就不要再提了。”

“不過，我最近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吧。畢竟項目開始前就有反對意識模擬的聲音，現(xiàn)在又差點因此出事，想必現(xiàn)在項目組裏很亂吧。”

“這你不要擔(dān)心，你只要好好休息就行。”林婉抬手去摸眼淚，“你這次把老師嚇壞了。老師本來就有點老毛病，醫(yī)生遞來病危通知書的時候老師心絞痛直接暈過去了。現(xiàn)在組裏又亂，根本就……”

她哽咽著，無力地捂住臉抽泣。莫晨靠在床上，帶著悲憫地意味嘆了口氣。

“抱歉，是我任性了。接下來我會聽話的……”他頓了頓，“任何需要我配合的事情我都會無條件同意的。”

“我也會配合醫(yī)生治療，不再讓老師擔(dān)心。希望師姐幫我把這些話轉(zhuǎn)告老師，也希望師姐能照顧好老師。不必再為我操心，我可以的。”

莫晨把手搭在了自己千瘡百孔的身上，感受著衣物下胸口那條駭人而詭異的傷口。他似乎有些倦了，倚著不再說話。

“師……姐。我能見見astyre嗎？或許他有和你說發(fā)生了什么，或許沒有，但我可以保證這件事不是因為他。我只是想見見他……”他疲憊地合上眼，“我把他嚇壞了吧……”

林婉沒有出聲，也沒有像上次那那樣從口袋拿出手機來。她咬著牙閉口不言，眼淚和抽泣卻暴露了真相。

“……果然還不可以對吧。”

他無奈地歪頭微笑著：“算了，那就再等等吧。”

林婉走了。她應(yīng)莫晨的要求給莫晨留下了幾本書作為之后百無聊賴的恢覆過程中唯一消磨時間的方式。她答應(yīng)在半個月后接莫晨出院，但在那之前，莫晨需要繼續(xù)呆在這裏過著軟禁般的生活。莫晨明白這也是因為院裏的風(fēng)波，他本人的出現(xiàn)只會讓情況更加難以控制。

他只能在這，孤身一人。他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但他看見了那滿枝的葉子和花和那快進(jìn)的時間一樣在瞬間便長了滿窗。

四月……將終了……

“這裏沒有人了，出來吧。”

那張原本無人的位子上，【祂】的影子逐步浮現(xiàn)。莫晨沒有看【祂】，但他明白這家伙現(xiàn)在是什么表情。

“你應(yīng)該朝這，”【祂】指著自己的脖頸，“這樣快速，也不容易失手，不會出現(xiàn)像你這樣捅歪了的情況。”

“是歪了，我確實是向著心臟去的，但就是沒能命中。”莫晨閉著眼，語氣平靜無常，“我現(xiàn)在還在反思，反思是自己的心臟長歪了，還是有誰推了我一下。你說，哪個可能性更大？”

這句話頗有些暗諷的意味，【祂】的表情實際并沒有多么好看：“……誰知道呢？誰知道是不是你根本不想死呢？”

“也是，你只是我的幻覺，你這么可能干涉現(xiàn)實呢？”莫晨慘白的臉上出現(xiàn)一瞬戲謔地微笑，但轉(zhuǎn)瞬即逝。他睜眼看向【祂】，真誠發(fā)問：“我為什么會自殺？我記得astyre向我問了安的事情，問我愛的是什么。然后呢？我為什么會當(dāng)著astyre面在現(xiàn)實裏自殺？”

“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祂】抱胸聳肩，“我說我那時候在談戀愛你信不信？”

“我信，和誰。”“你真信？？”

莫晨的黑眸盯著【祂】，突然勾唇一笑。他又靠回去，一言不發(fā)。

“你……”【祂】不知道為什么哆嗦了一下，“你真不記得發(fā)生了什么？”

莫晨靠著，還是那樣溫和地勾著笑。但這很違和，像是無光深海裏突然乍現(xiàn)的太陽，甚是恐怖。這幾乎不像原本的他，更像……

“你……”【祂】站起來，又有些勉強地掩飾著嗤笑，“你捅的是心臟還是腦子啊？”

“這取決于你，朋友。”

莫晨瞇著眼，那抹深邃的墨色藏秘密，像是籠后的怪獸，下一秒就會沖破牢籠將獵物咬得粉碎。他幾乎在洞悉，幾乎是透過了那層浮光看向了【祂】的深處。

【祂】無法確定這是誰。

他張開手，感受風(fēng)從指縫裏流走時留下的暖意。那裏帶著春夏的和煦與陽光的氣息，倒是難得的美好。

“終于放晴了……你說，為什么要下那么多天的雨？多無趣啊。”

他托著手向著天際，自言自語。【祂】無聲無息地跟在莫晨身后站著，狐疑地打量著。

“你看，我都錯過了什么。”

莫晨踏入草地，走進(jìn)那樹蔭裏。他蹲在那從藍(lán)色的野花前，饒有興致地端詳那塊歪扭著的石板和勉強看出樣子的小土堆。

“這是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