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暮淵擁著沈蕪弋從小賣部裏出來時，劉子順已經(jīng)和江孝涵離開了。

“江孝涵呢？”沈蕪弋問。

“我讓他和劉子順一起先走了。”余暮淵邁開步子，長腿向前走了幾步，回頭看了一眼沈蕪弋，示意他跟上。

不知是不是快上課的原因，一路上人很少，遇到的少數(shù)幾個人也是步履匆匆，走路帶風地向教學樓走去，唯獨他們兩個人鶴立雞群，一個走在前面，一只手插在口袋裏，另一只手自然地下垂，長袖隨意地挽起，堆迭在小臂上，手腕細瘦，但小臂露出的肌肉線條卻流暢漂亮，修長的雙腿邁出，落地時平穩(wěn)又無聲。

沈蕪弋踩著余暮淵落下的影子，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后面，手指攥著那包檸檬糖，註視著他俊拔的背影，心裏的聲音在叫囂著：和他說說話，張開你的嘴，沈蕪弋。

他想張開嘴，試圖說句話，打破現(xiàn)在的安靜，但喉嚨裏卻發(fā)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事實上，沈蕪弋心中藏了一個問題，也是他一直以來所迷茫和追尋的，但他卻始終不敢問出口，像一尾丟失了魚鱗的游魚，變得患得患失。

他不怕摔倒，他只是怕自己摔了一次，就很難再找到可供支撐的地面重新爬起來；又或者是摔到了鐵軌上，于是火車再也不會經(jīng)過這裏，車站隨之被遺忘。

手中的包裝袋發(fā)出細碎的摩擦聲，風也守在橋邊的石柱上，等候著沈蕪弋開口；連粼粼的湖面也不再搖晃，靜止了流動的湖水，生怕他驚擾了橋上那膽怯又勇敢的人。

于是，沈蕪弋短暫地閉上眼，無聲地深呼吸，然后睜開眼睛，沈下氣，叫住了前面的人：“余暮淵。”

前面的人沒有回頭，繼續(xù)向前走著，從鼻腔裏哼出一聲疑惑的鼻音，很沈悶，但是又很撩人，像是蹭過心尖的一枝柳條，能讓人心裏酥酥麻麻。

沈蕪弋淡色的嘴唇張開，他想問，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你會不會覺得，我們現(xiàn)在太過親近了，還有，你喜歡的人到底是誰。

涌到嘴邊的話呼之欲出。

“叮鈴鈴――”

上課鈴聲在這時不適宜地響起。

像是敲響夢醒時分的鐘聲，沈蕪弋也恍然如夢初醒，積攢的滿腔勇氣在這時化為灰燼，于是風靠在橋邊嘆息，悠悠地轉(zhuǎn)角離開；湖水失望地呻吟，凝結(jié)的水面又開始掀起飄渺的倒影和波瀾。

“上課了，走快點。”他快步走到余暮淵旁邊，只敢拽著他的衣袖，拉著他快步向教室走去。

他不敢看余暮淵，怕他那淺色的漂亮眼眸看穿他心底的齷齪念頭，怕自己心底的黑暗臟了他的干凈。

也因此，他錯過了余暮淵眼中滑過的無奈和遺憾，還有來自老橋的深深嘆息。

城南一中的管理嚴格，每個晚自習上課的時候都會有值日生在門口清點人數(shù)，抓遲到的同學登記名字扣分，第二天要在大會上點名批評，以此示眾。

等沈蕪弋拉著余暮淵小跑到教室門口時，已經(jīng)有一位女生在教室門口站著點人數(shù)了，看見姍姍來遲的兩人，她先是一楞，目光滑到沈蕪弋身后的余暮淵臉上，雙頰開始不由自主地漫上紅暈，眼睛裏閃著光，拿起手中的登記本遮住了下半邊臉。

當兩人站在女生面前，想登記名字時，女生在此時放下手中的登記本，有些害羞地說，“那個……其實不登記也可以……”她將本子翻到最后一頁，往前遞了遞，放到余暮淵的眼皮底下，聲音細若蚊吶，目光不住地往人身上暼，“你能不能給我一個聯(lián)系方式……給了我就不記你們名字……”

余暮淵挑了挑眉，還真接過筆，開始寫些什么。

沈蕪弋的背后一僵。

女生喜出望外，目光期盼地看著余暮淵利落地寫下一串字符，將筆帽一蓋，還給女生，女生抖著指尖接過，幸福感充盈全身，感覺自己已經(jīng)攀登到人生巔峰，竟然要到了校草的聯(lián)系方式。

她迫不及待地定睛一看。

干干凈凈的白紙上龍飛鳳舞地留下瀟灑的字跡，但留下的并不是什么所謂的聯(lián)系方式，而是兩個名字：高三二班沈蕪弋，高三二班余暮淵。

在上面，赫然是一行標題：遲到人員登記表。

余暮淵以一種認真的口吻對僵在原地的女生說：“請這位同學遵守一下校規(guī)校紀，不接受賄賂，謝謝。”說完，對著女生禮貌地笑笑。

女生估計是被這波操作給震驚了，站在原地，良久沒有回過神來，余暮淵耐心地等了一會，出聲詢問：“請問，登記完了，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可……可以了。”女生倉促地回答，然后向旁邊挪了幾步，讓出可以進門的通道。

“謝謝。”說完，他輕輕拍了一下沈蕪弋的后背，和他一前一后進了教室。

值一班的女生查完人數(shù)，見查二班的女生還呆呆地站在門口，低頭看著手裏的本子，出神得厲害，以為她是被婉拒后傷心過度，于是走過去拍拍他的肩，剛想出聲安慰，那個女生忽地抬起頭，一改之前的沮喪，抓著旁邊女生的手，興奮地壓低聲音：“我磕到了！”

被她握住手的女生一臉受了驚嚇的表情：“？”

那個女生抓著另外一個女生的手上下?lián)u晃，興奮到無法自拔：“我以為論壇上都是騙人的，沒想到親眼所見后發(fā)現(xiàn)竟然這么真！”

“……什么？”

“余生有弋是真的！”

“……啊？”

“我還沒這么近距離地看過沈蕪弋，”女生雙眼發(fā)光，“他好白啊，臉好小啊，真的好可愛好可愛！”

“……你不是余暮淵的迷妹嗎？”另外一個女生簡直無法理解她的腦回路。

“這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你不懂！”

“……”

“我想當余暮淵的迷妹和我想做沈蕪弋的姐姐粉這兩者有沖突嗎？”

“……”好像是沒有的。

“啊啊啊啊我不行了，我現(xiàn)在就要回去告訴我的姐妹們ysyy又發(fā)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