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的行蹤幾乎沒人能抓的準。
上一刻她在河邊看水，下一刻又跑去公園折柳枝，在上班時間渾水摸魚已經是常態了。各種無理取鬧的行為和在任務中都說跑就跑的做法大家已經從最開始的驚怒到現在的習以為常了。
她經常像剛接觸世界的孩子，對一些之前沒見過的東西感覺新奇，港口mafia裏的老人之前經常能看見她滾了滿身的泥漿被森鷗外拎著丟進浴池。
但是她的興趣就像夏日的煙火一樣短。
曾經興致勃勃抓的螢火蟲被她遺忘到角落裏，研究了好久才做出來葉脈書簽被她隨手塞給過路的港口mafia成員，喜歡的零食很快就被鎖在柜子深處不見天日。
“有的時候我看著那孩子的眼睛，總會有一種錯覺，”胡子銀白的醫生先生慢悠悠的捧起茶杯，滾燙的茶水從嘴流進喉嚨。港口mafia不大的醫務室現在是難得的安靜，大概是因為最近天氣轉涼，敵人都懶懶的不想動了吧。
“她的靈魂好像和身體分割開了。”
“靈魂......？”
中也捧著茶杯坐在轉椅上，驚愕的一瞬身體不由自主地讓轱轆摩擦在地上發出短暫而刺耳的一聲。
漣漪在碧色的茶水裏蕩開。
“也有可能是老人家年紀大了，現在也開始相信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了。”醫生笑道。
“不過就是那種感覺.......不管螢火蟲也好，葉脈書簽也好，突發奇想的跑去折樹枝也好，她從一開始的目的就和那些玩鬧的孩子不一樣。”
“不是因為有趣，也不是想玩耍。”
說到這，他便停了下來。
“那她......是想干什么呢？”中也希冀地問。
“我怎么知道。”醫生先生聳聳肩，又慢悠悠的呷了一口茶。
“您不知道！？那您還那么胸有成竹地.......”
“哎呀人年紀大了嘛.......再說感覺這東西就像初戀情人一樣，稍不註意就溜走了啊，都三四年了，還不允許老人家忘點什么嗎？”
“那您忘得東西也太關鍵了些.......”中也嘟囔著；“不過三四年.......等等，怎么會是三四年！？”
他盯著開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醫生，一邊眉頭高高挑起：
“我記得她來港口mafia才兩年多吧，你怎么會認識她三四年了？”
“咳......年紀大了，記混了也很正常啊.......”醫生眼神亂飄，悄悄地往身后的白色屏風躲去。
中也幾步上前，腳卡在椅子腿中間，拉住他的胳膊：
“你要不說......”他卡了一下，然后模仿著太宰威脅敵人時那種輕飄飄的語氣：“我就把你和太宰之前認識的事情告訴首領！”
這次那奸猾的老頭子幾乎要跳起來了，他站起身，狠狠的拍了一下中也的頭，恨恨地咬牙切齒：“才相處了幾個月啊？！這招用的倒是很熟練啊混蛋小子！”
這次像是真的抓到了他的軟肋，他就像開了發條一樣氣呼呼地轉了好幾個圈，又不甘心的拍了中也好幾次腦袋——然后終于肯坐下了。
已經涼了的茶水又被續上熱茶，醫生捧著茶杯窩在椅子上擺出一副回憶往昔的樣子，中也也很給面子的露出期待的神色。
飄渺的茶香裏，醫生的神色漸漸冷靜下來，眼睛褪去情緒，目光聚焦在不知名的遠方，看起來有些冷漠。
“我和太宰的初見，可比森鷗外那小子早多了。”
他雙手交握于胸前，說。
“她就是個怪胎”
“明明有著更光明的未來不是嗎，卻整天擺出一副厭世的樣子......嘁”
“第一次見面是在橫濱的哪個地方來著.......我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她要找什么，”
（“找什么？”）
“像她那種人，無非就是有關人性一類的東西，”醫生不在意的擺擺手，繼續講故事：“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丟掉很容易，要是想找到就很難了。”
“但是不是有那種說法嗎，如果想要找回什么，就先了解為什么會丟掉吧，所以我建議她來了黑手黨。畢竟這裏可是號稱最丟失人性的地方了。”
“不過她會來到森鷗外身邊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醫生的神色有些覆雜：“也許是同質相吸吧......偏偏在沒人性裏面挑出來最沒人性的一個。”
茶杯上的白霧慢了，從最開始歡快的像空中涌去到如今就像凝結在半空裏一樣。
時間像是過去了很久。
“.......不過，”
醫生凝視著上方由水珠結成的白霧，深深的嘆了口氣：“林太郎他，實在不是一個好老師。”
·
中也告辭后，醫生也沒有動。
他就這么盯著手裏的茶杯，感受著指尖從燙人的溫度到溫熱，最后冰涼，然后再次，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我不記得當初這么教過你啊。林太郎。”
沒有回聲，醫生也不像是有期待過有回答的樣子，再一次為自己添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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