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書茵的笑在唇角倏地收斂：“我明白了。她也這么叫你嗎？你的前任……”

空氣中似乎擦燃出某種不尋常的氣味。

慫嘰嘰的歐陽喻上身往方向盤上一趴，歪起腦袋說：“是這樣沒錯，但我剛才只是一時意外，沒覺得‘小喻’是什么專屬稱呼，只能她來喊?！?

好么，歐陽喻一氣兒說完，又覺得倒不如別解釋，怎么越描越黑了來著？

雙手環(huán)著上腹，夏書茵冷冷一笑：“既然如此，我們還是互相叫全名吧。跟你熟識之后，還會有人這樣叫你嗎？”

“叫全名嘛，”歐陽喻拿食指指節(jié)蹭了蹭鼻尖，“倒是沒有……”

很好，夏書茵想，任何一個以戀愛為最終目的的人都不愿意撿別人剩下的吧。

為著一個稱呼問題，差點濺起的火星又重歸平寂。

歐陽喻掛上安全帶后，略一思忖，又解開來，反身去車后座取了一條薄毯，給放低車座的夏書茵罩上。

“我不睡，就閉目養(yǎng)神一下?！?

“那也披著吧，鬧胃痛的人要註意保暖?！?

空調(diào)送風(fēng)并不重，但歐陽喻還是伸手將溫度再調(diào)高了一度。

重新上路，車流從密織逐漸變得松散，歐陽喻輕巧地跟在隊尾，車輪像搟面杖一樣，將暮色攤碾得越來越大，日與月的交替就快真正來臨。

歐陽喻盡量將車開得穩(wěn)當(dāng)，行至半程，夏書茵攬著毯子坐起上身，目光悠悠地送往車窗之外。

“不舒服嗎？是不是想吐？”歐陽喻有些緊張地問。

夏書茵撇頭覷她一眼：“放心，要吐我一定下車，絕不弄臟……”

不待她說完，歐陽喻一臉嚴(yán)肅地打斷她：“我不是為了這個，真忍不住了吐車上也沒事。我就是覺得你身體不適，沒必要勉強來我家應(yīng)酬。老歐這人雖然愛搞什么酒桌文化，但他人不壞，知道你有特殊情況，肯定放你回家休息了?！?

歐陽喻越說越覺得自己說得有道理，在等紅綠燈的時候，她扭過腦袋，準(zhǔn)備提議直接把夏書茵送回家。

不料對方的面色有些冷，而且還有繼續(xù)變冷的趨勢，夏書茵抓關(guān)鍵詞的能力很強：“應(yīng)酬？呵，我和你的碰面，在你心目中就只是應(yīng)酬而已？”

歐陽喻誠實說出心中所想，她一邊關(guān)註著紅燈讀秒，一邊道：“私底下的見面當(dāng)然不是，但如果雙方家長在，你不會這樣覺得嗎？我們好像展架上兩件待價而沽的貨品，盡管我們的爸爸原本不是這個意思?！?

“可能我爸就是這個意思吧，他希望我盡快嫁出去，不是為我今后的幸福著想，而是在穩(wěn)固與歐家的生意合作基礎(chǔ)上，順便把我這個不配覬覦公司經(jīng)營權(quán)的女兒趕走?！毕臅鹉笾夹目嘈?。

她把其中敗絮如此抽絲剝繭地袒露給歐陽喻看，有些交淺言深了，但她又忍不住想，這世上還會有第二個人嗎？

可以容許她自暴自棄地道出生于這個家族的無奈和心酸……

歐陽喻是個包容的人，她不會看錯。

輕送油門，繼續(xù)跟上車流的裹挾，歐陽喻的語氣軟綿綿又蘊含一絲堅定：“抱歉，都怪我玩心重，啥也不會。如果我能在老歐公司裏幫襯，或許業(yè)務(wù)往來之間可以解除少許你在夏家這尷尬的處境?！?

“那不成了裙帶關(guān)系了么？”夏書茵搖了搖頭，“該說抱歉的人是我，今天上車以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很多負(fù)面情緒的輸出。”

沈吟半晌，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握緊又松開，歐陽喻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認(rèn)真：“要不，我們還是算了吧？”

夏書茵心一沈：“什么意思？”

“我是說，我們以后就做普通朋友，不要再以結(jié)婚為前提把對方當(dāng)成約會對象?！?

“是我剛才的抱怨，讓你覺得有壓力？”

“不是，問題在我身上。”

歐陽喻整理了一下措辭，繼續(xù)道：“你周遭已經(jīng)有這么多煩心事，真的沒必要再多我一個。我和竇干，也就是小豆芽另一個媽媽，因為孩子的關(guān)系，我們以后無可避免會有很多接觸。我知道誰都可以在嘴上勸服自己，要大度，要假裝無事，但真正心理上的感受呢？”

人，要忠于自己。

她希望夏書茵是這樣，同樣也希望自己能做到。

因而，即使朋友們的規(guī)勸言猶在耳，她還是義無反顧地斬斷這層關(guān)系。

兩頭吊著，她自己是有退路了，心安了，可對于竇干和夏書茵，這絲毫不公平！

在梳理清楚自己的感情傾向之前，她不能將風(fēng)險轉(zhuǎn)嫁于別人身上。

相隔許久，夏書茵才開口回應(yīng)，并非歐陽喻以為的接受或拒絕，而是：“所以你提出算了，不是因為我剛才說了惹人討厭的話？”

“當(dāng)然不是?！?

“那我不答應(yīng)就這樣算了?！?

“為什么？”

“你已經(jīng)把你和前任的真實情況告訴了我，那么要不要繼續(xù)的選擇權(quán)不應(yīng)該是在我的手上嗎？”

“那你……”

“我選擇繼續(xù)?！?

夏書茵沒有給出任何理由，但給出了足夠多的決心。

歐陽喻在心底頹然一嘆，該不該說她的人格魅力還挺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