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以為然，先甩一鞭子過來，哪想到鞭梢才觸香火，竟瞬間點(diǎn)燃，火勢漸旺，怎使招兒也不滅，轉(zhuǎn)瞬就蔓到手端，她忙丟掉，突覺五臟挪移，七竅生煙，不由喉頭腥甜，吐出一口血來，心底大為驚駭，怒問：“這是修的什么妖法？”

巧姐兒道：“這是用我性命熬煎的香火，可用三次，你敢再試兩次，我死你也死！”

老嫗將信將疑，豈能被個(gè)小妖三兩言鎮(zhèn)住，默有須臾，突然又揚(yáng)鞭兇騰騰揮來，卻是繞過爐香及蠟燭，往她身后擊打。

巧姐兒紋絲不動(dòng)，那鞭梢快至身前時(shí)，竟自燃起來，速度之快，如條火索，迅雷不及掩耳已到老嫗手掌，她來不及扔鞭，那火迅速順臂而上，攀至肩膀，臉有兩面，男人面燒成一顆火球，她痛苦呻吟，不再戀戰(zhàn)，飛起踩枝踏葉，轉(zhuǎn)眼沒了蹤影。

巧姐兒面如死灰，嘴角溢出一汩鮮血，兩把火令其元?dú)獯髠踩グ顺桑咽鞘譄o縛雞之力，似感覺到什么，抬眼見那位黑袍道人立在五六步遠(yuǎn)處，冷冷盯她片刻，抬手去拔身背的一柄古劍。

燕十三今日到一戶富人家做法，他家少爺日漸消瘦，陽氣不足，終日萎靡不振，醫(yī)倌診后道無大病，就是精血虛虧，又未娶妻，也不招花柳，問原由總不肯說。父母著急，便請了他去。

他很快找到原因，原來床榻之上擺了個(gè)粉釉黑花臥美人枕，少爺每晚枕于上，那枕便化為美人，趁其神志昏昏時(shí)，纏著云雨不休，吸陽精修煉成人。

燕十三便匿在房中，待晚間少爺熟睡，那精怪幻化時(shí)，張開收妖袋，一陣飛沙走石將其收了。

他打馬回到常府，上前叩門，再把馬拴在廄裏，不緊不慢往宿房走，想著近些日很不太平，精怪出沒、百鬼夜行，是人間將要大亂之兆，不由蹙眉，忽然腰間法劍振顫，他緊握，抬眼果見房中窗牖內(nèi)一團(tuán)妖火碧藍(lán)，顯然非等閑之輩，不加思索掏出黃符拋貼在門柱上，拔劍飛射入窗，一手搖起驚魂鈴，一手張開收妖袋，等他出來自投羅網(wǎng)。

那黑袍道人持劍正欲朝巧姐兒刺去，忽然金光乍現(xiàn)，數(shù)個(gè)佛印撲身，迅疾掉轉(zhuǎn)劍柄阻擋，橫空刺來一柄法劍，心一沈，持劍相撞，兩法器嘶嘶作響，頓感手掌發(fā)麻，虎口震裂，也就這檔兒，鈴聲大作，他所布幻景剎那煙消云散，和巧姐兒仍身置房中，惱怒的哼了聲，終是前功盡棄。

燕十三見門呯的推開，一個(gè)黑影飛檐走壁奪路而逃，他收起收妖袋，既不是妖便是人，一把接住法劍，在后狂追而去。

巧姐兒掙扎著站起，出了房，慢慢往回走，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未歇，把滴落一路的鮮血靜靜覆蓋。

她進(jìn)院門，上了廊，檐掛紅籠，左右搖晃，明間燈光如豆，守夜的春柳在打呼嚕，走入阿姐的房，近到床榻前，撩起帷帳，脫了鞋，常燕熹仰躺在外，她沒氣力爬到阿姐那了，索性隔被趴在常燕熹的胸前，意識(shí)模糊的囁嚅：“阿爹，阿爹！”

常燕熹一員武將，十分警醒，早就察覺異動(dòng)，并不動(dòng)聲色，由著那人進(jìn)房，撩帳，上榻，甚倒在自己懷中，還叫他阿爹，認(rèn)出是巧姐兒，不覺想笑，或許是魘住了，所以跑到他們房裏來，伸手摸到她的小細(xì)胳膊，冷若冰霜，連忙去扶住她的背脊，手掌一片濡濕，卻不是雨雪之感，很黏膩，他沙場征戰(zhàn)聞慣血腥味，此時(shí)在鼻息環(huán)繞，頓感不妙，叫醒潘鶯快去點(diǎn)燈，自己則起身護(hù)住巧姐兒。

潘鶯忙下床點(diǎn)燭，低頭看清地面一條血痕，心陡然緊縮，再站至床沿，看見常燕熹把巧姐兒放成趴俯姿勢，背上衣裳碎裂，一條粗大的鞭痕由肩至腰，皮開肉爛，布著密麻的窟窿，血水從中冒出，鮮紅淋漓。潘鶯看的簡直肝腸寸斷。

常燕熹給巧姐兒把脈，皺緊眉頭，再去翻她眼皮，探其鼻息，朝潘鶯道：“你吩咐下人去請陳太醫(yī)連夜過府，事不宜遲，攸關(guān)人命。”

潘鶯咬牙跑出房，也不叫丫鬟，自己去敲仆從的門，太平過來開門，看到她大為吃驚，潘鶯不便解釋，只道：“你往紫金胡同 18 號(hào)請陳太醫(yī)速來救人。”又說：“騎老爺?shù)鸟R，速去速回！”

太平曉得事態(tài)嚴(yán)重，來不及穿襖，披上斗篷到馬廄牽出馬來，翻身而上，急弛而去。

潘鶯再回院裏，顯然都被吵醒，麗姨娘站在門前想問來著，沒人理睬她。

潘鶯走進(jìn)房，見常燕熹手腕纏裹棉紗，曉得他做了什么，欲要說話，春柳端了銅盆熱水進(jìn)來，后跟常嬤嬤、拿著巧姐兒衣裳，要給她盥洗換衣。

常燕熹道：“傷口勿要沾水。”就掀簾出房，廊上還有淺淡血漬，院裏則白茫茫的，他問夏荷要了一盞燈籠，提著朝外走，麗姨娘趕緊問：“巧姐兒怎么了？”

他面無表情，似未聽見般，一徑出了院子，燈籠往地面照，朝二門方向走著，忽有一團(tuán)黑影匆匆迎面而來，近前看清是燕十三。

燕十三見是他，氣喘吁吁地問：“我聽守門的說巧姐兒病了，太平騎馬去接陳太醫(yī)，她晨時(shí)還好端端的！”

他們一起吃的早飯，她剝雞蛋殼，她吃蛋白，給他蛋黃吃，嘻嘻鬧鬧，精氣神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