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黎厭開口，她盯著夏璃，竟不知道自己該有些什么表情。

“怎么？黎愛卿很驚訝吧”，夏璃直直地望向黎厭，唇角勾起抹嘲弄的弧度，“你這么忠正耿直，是不是根本想象不出你三番兩次救下的皇帝，究竟是怎樣的人？”

越是被黎厭吸引，夏璃就越是厭惡自己戴的面具。他十分好奇，如果黎厭知道了他究竟是怎樣的人，還會肯繼續(xù)追隨他嗎？這種念頭幾乎成了一個魔障，讓他情不自禁地就想在黎厭面前流露出真實(shí)的自己。

“陛下還請慎言……”看著夏璃眼底流露出的瘋狂和冷冽，黎厭直覺到一種危險。

“朕已經(jīng)受夠了！”夏璃冷冷一笑，“朕為了這天下，苦心經(jīng)營、謀劃算計(jì)，聽一群昏官溜須拍馬、逢場作戲……這皇位本不屬于朕，朕不知那人當(dāng)了皇帝會怎樣，朕只能想盡辦法做到最好。為了那所謂的虛名和盛世，朕戴上可笑的面具，去為那些根本就不認(rèn)識的人而治理天下。雖為天子，卻整日與一群廢物打交道。這樣的皇位，這樣的天下，要來又有何用？”

“所以你就殺了孝德皇后？”黎厭忍無可忍地開口，“她何錯之有？”

聽著夏璃的話，黎厭只覺得可笑。她絲毫沒看出來夏璃對皇位的厭棄，若他真不想做皇帝，當(dāng)初何必隨著前丞相一起到皇宮？

“她的錯，自她生下來就已經(jīng)註定……”夏璃笑得殘忍，妖異的容顏上一片冰冷，“誰讓她的父親是定遠(yuǎn)侯？她還有一個叫韓嘯的師兄！”

“這兩個人，一個阻礙了朕真正地掌握朝廷，一個奪走了朕心愛的女人。朕雖動不了韓嘯，但朕想除掉定遠(yuǎn)侯，還是綽綽有余的。所以，朕就在新婚之夜毒死了朱茗，然后又秘密賜死了定遠(yuǎn)侯夫婦。可表面上看，朕還是一個深愛亡皇后、追思忠臣的明君，定遠(yuǎn)侯所統(tǒng)領(lǐng)的軍隊(duì)沒有造反，江山也依舊穩(wěn)固，朕得到是一個更加純粹的朝廷。這不是很有意思嗎？”

黎厭笑了笑，她緩緩地站起身來，竭力遏制住自己對夏璃動手的欲望，將不斷顫抖著的手背在身后：“爾虞我詐又如何，勾心斗角又怎樣。陛下，你怎會討厭皇位？你明明很享受這些過程吧。”

“黎厭，你什么都不懂。”

“你到底是怎樣的人呢？”夏璃嘆息一聲，望著黎厭的鳳眸裏呈現(xiàn)一種奇異的幽深，“朕早就是一流高期了，你冒著生命危險救朕時，那些生死危機(jī)，其實(shí)朕都不放在眼裏。你既可以不顧性命多次救朕，又敢公然地反抗朕的命令。你現(xiàn)在是不是很失望，沒想到朕竟是這樣一個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是的”，黎厭冷冷地看著她，不受控制地開口，“很失望呢。”不止是失望，早在很久之前，她就恨不得將這人挫骨揚(yáng)灰了。

“可是沒辦法，這就是朕的真面目，朕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夏璃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鷙，“朕也會一直是這樣的人。而你，則必須一直為朕出生入死，鞠躬盡瘁。”

所以，快點(diǎn)崩潰吧……憤怒，失望，甚至是厭惡。夏璃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著黎厭變色的面容，只要黎厭表現(xiàn)出對他一絲一毫的厭惡，他就有理由拋棄她，讓她完全地從自己的腦海裏消失。他就可以再次沒有弱點(diǎn)，不需要多余累贅的感情。

黎厭沒有說話，她現(xiàn)在完全搞不懂夏璃想要做什么。她當(dāng)然知道夏璃是怎樣的人了，她要?dú)⒌木褪撬?

“黎愛卿，你怎么不說話了？這不由得讓朕想起，朕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你也是這般沈默冰冷。那時，朕就在想，這么一個冷傲的人，朕該怎么折騰呢？”

“可惜，你確實(shí)是真的很有能力，你竟然是一個天生的將領(lǐng)……朕還是很愛才的，更何況，你又這么地忠心。不過，你越是對朕直言不諱，朕就越想知道你識破朕真面目后，又會是怎樣的表情。冷傲如你，會甘于為這樣一個陰冷的帝王服務(wù)嗎？”

“陛下，你想太多了”，黎厭垂眼，她想她可能已經(jīng)知道夏璃想做什么了，無疑就是試探之類的，想通了這一點(diǎn)，她非常淡定地開口道，“臣忠于社稷，陛下乃社稷之君王，臣怎會非議陛下的不是。”臣只是想殺了你而已。

緊緊地盯著黎厭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龐，夏璃充滿詭異期待的心情卻逐漸消退……他目光變得覆雜：“哪怕我根本就不是你想象中的明君？”

聽到夏璃都不再自稱“朕”了，黎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中越發(fā)謹(jǐn)慎：“陛下就是陛下，明君的稱號，臣愿輔佐陛下取得。”

“你果然不一樣”，夏璃忽然笑了，眉眼說不出的蠱惑邪魅，仿佛隨時都能將人拉入地獄，“黎厭，你一定要記住你的話。這是你自愿選擇留下，我不會再給你走出去的機(jī)會……”

“陛下？”黎厭心中一凜，忙問道，“什么走出去？”

夏璃按了按心臟的位置，輕聲道：“你已經(jīng)在我心裏了，再也出不去了。除非我死；或者，你死。”

若是一般人說出這種話來，黎厭肯定會笑，但她現(xiàn)在實(shí)在是笑不出來，夏璃的眼神太過詭異和恐怖，仿佛想吃了她一樣。

心中一動，她忽然問道：“陛下，你今日為什么突然告訴我這些？”

“我只是想看看，你值不值得我放在心上。而結(jié)果，讓我很遺憾，卻又很滿意。”

這人究竟在想什么？黎厭擰了擰眉，簡直懷疑夏璃是不是突然腦袋進(jìn)水了。

“黎厭，既然你都知道我的本性了，那作為交換，你以后也不必再以臣子自稱了。我們的關(guān)系不再是君臣關(guān)系，在我的面前，你做你自己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