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病痛

安可抬眼望去, 室內(nèi)窗明幾凈，白色的光輝淺淡而柔順，似乎真有種撫慰人心的力量。

安之的父母, 她的爺爺奶奶, 就這樣躺在這座溫柔的棺材中, 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聽到門邊傳來的響聲，看起來病情較輕的那位顫顫巍巍地睜開了渾濁的眼睛，安之連忙快步向前，蹲到床邊, 握住老人的手, 輕聲說道：

“媽媽，今天身體怎么樣？還好嗎？”

安母點(diǎn)點(diǎn)頭, 沒有費(fèi)勁勉強(qiáng)自己去說話，她摸了摸安之的手, 眼神心疼又悲哀。

安可仍舊站在門口, 一步也不想向前。

只是安母的視力還沒有退化，輕而易舉地就註意到了她。

老人的眼睛裏頓時(shí)就蓄滿了淚水，她顫抖著說道：

“可可……是可可嗎？”

安可沒有回答, 她甚至沒有去看那躺在病床上，名義上來說是她爺爺奶奶的兩個人, 她只是眼簾低垂著，心中情不自禁生出煩躁。

手機(jī)在她手裏被握得緊緊的，白靡還沒有主動發(fā)信息給她。

安之代替她回答：

“是可可，她來看你們了?！?

她聲音柔軟，就連安可都恍然生出錯覺。

安可輕蔑地在心裏諷刺一笑, 呵，可可。只有這邊的兩位才習(xí)慣叫她可可, 這稱呼比“l(fā)ittle encore”來得還要陌生，甚至是……讓人憤怒。

“可可，來，過來?！?

安母拍了拍床邊，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來，她已經(jīng)太久沒有見過自己這個孫女了，早就不知道她長得是個什么樣子了，只依稀記得她還沒有安之肚子高的時(shí)候，那甜甜笑著的模樣。

安可的腳像是有千鈞重量一樣，只僅僅挪了幾步，便再也挪不動了。

見狀，安母急道：

“可可，來，過來呀，不再過來一點(diǎn)嗎？讓奶奶好好看看你?！?

她停在安之身后幾步遠(yuǎn)，冷漠拒絕：

“這就足夠了，安女士，您大抵是不想讓魅魔靠近您的吧?！?

“……可可，你為什么說這種話……”

老人的身子還生著病，每說一句話都要大喘氣，更別說被心心念念的孫女說了這種話以后，臉色變得更為蒼白，每一次說話的時(shí)候都帶著咳嗽：

“你是、是還在怨、咳咳、怨我們……當(dāng)初那件事，是……是我們，對不起你……”

安母的咳嗽越發(fā)劇烈，幾近讓牽扯到手臂上輸送著液體的管子了，可即使如此，睡在她旁邊那張床上的安父也依舊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他躺在那裏，就像是死了一樣，只有胸膛淺淺的起伏才能證明他還活著在。

安之看著心疼，輕輕拍了拍安母的背，示意她先休息一會兒，別講話了。

安可看著這出鬧劇，心裏除了荒唐以外再無他物，她抿緊唇線，不讓惡毒的言語再度從嘴中蹦出。

過了許久，安母終于調(diào)理好了，于是她又一次艱難地開口與安可說話，只是這一次說話的語速肉眼可見地要慢了許多：

“可可……過了這么多年，我們倆終于想明白了，無論你是魅魔……又或者不是……都是我們骨肉相連的孫女，我們……我們……可可，你回來吧……如你所見，我們兩個現(xiàn)在……只不過是兩個快要死了的人了，在這最后的日子裏……我們只是想有你陪在……”

“這個時(shí)候了還在說這種話？”

安可打斷了老人斷斷續(xù)續(xù)、含混不清的話語，她扭過頭去，黑眸冷漠。

安母楞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自己這個看上去沒有什么攻擊力的孫女會這么決絕。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呢？”

安可突然扭過頭來，靠近了幾步，她看著病床上躺著的老人，扯開了領(lǐng)口，露出那個魅魔所專屬的桃心“胎記”來。

她沒有錯過安母一瞬間的呼吸急促，于是她笑了：

“只要這個東西在，我就永遠(yuǎn)不可能是你的孫女，這話不是您親自說的嗎？還是說您貴人多忘事，連這個都忘了？”

安母大口喘著氣，就好像看見了什么污穢東西一樣，趕忙將眼睛從那個不潔的印記上移開。

“況且，據(jù)我所知，你是只找了我的吧，沒有找特瑪爾，這是不是就代表，你——沒有把特瑪爾當(dāng)‘家人’的意思？”

“不好意思啊，我只認(rèn)為我母親的家人是家人，至于您，我們或許只是完全陌生的陌生人而已。”

安可覺得她就像一團(tuán)火，一團(tuán)外面裹著冷卻了的冰的火，明明很憤怒，卻又無處燃燒，只能傻傻地在自己的火焰外裹了一層冰，還沒等火焰?zhèn)Φ絼e人，那份冰冷就率先傷害到了自己。

只可惜安母或許不是這么覺得的，她枯瘦的手指緊緊握著安之的書，就像聽見了什么無法忍受的事情一樣，就連一旁的不知道連接在了那裏的機(jī)器也開始滴滴作響，如同危險(xiǎn)的預(yù)警器。

面對這種情況，安之當(dāng)然不可能坐視不理，她將手輕輕覆在安母眼睛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