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睡也沒睡多長時間，林懷崢突然就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外面的天蒙蒙亮，墻上的掛鐘顯示現(xiàn)在六點多。躺下也睡不著，林懷崢用冷水洗了臉，望了望鏡中的自己，正了正領(lǐng)帶，推開房間門走了出去，今天註定有場硬仗要打，他打算現(xiàn)在就去公司候著。下了樓，林啟年已經(jīng)在一樓沙發(fā)上坐著了，手邊的茶葉冒著氤氳的熱氣，一會就消失在空中。從林懷崢記事起，林啟年就是這作息習(xí)慣，并不奇怪，但今天還是不一樣的。他走過去，叫了一聲“父親”，后面他沒再說，他相信林啟年懂他的未盡之意。林啟年“嗯”了一聲，抬頭，對他說：“去吧”。

林懷崢像突然獲得了某種力量，不再那么恐慌，他彎下身，對著林啟年鞠了一躬，之后挺直腰，打開屋門，走了出去。初秋的早上泛著涼意，林懷崢坐上車，朝公司駛?cè)ァ?

此時還不到上班的點，公司裏空無一人，林懷崢進了辦公室，齊天恩隨著也進來，說了聲“少爺”。林懷崢轉(zhuǎn)過身，齊天恩一直跟著他，有些話不必多說。隨著，他就對今天作出了安排，“等那些有意購買的人來了，就先讓他們?nèi)ゴ褪业戎?，我親自去和他們談?！?

“是，少爺?！?

林懷崢坐在辦公室裏，靜靜地等著。太陽逐漸升了起來，把室內(nèi)照得亮堂堂，外面開始有腳步走動的輕微聲響，接著就變得喧鬧起來，職員已經(jīng)來上班，這錯雜的腳步聲裏可能也有買主，但林懷崢仍然靜靜地坐著，等著某一時刻的到來。

終于，在九點左右，齊天恩敲開了辦公室的門，說道：“少爺，人都已經(jīng)到齊了。”

林懷崢眨了下眼，“好，我馬上就來?！饼R天恩先他一步去準(zhǔn)備相關(guān)材料，林懷崢從椅子上站起來，脫掉了外套，再次撫了撫襯衫的領(lǐng)口，向待客室走去。

他站在待客室的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摁下把手，見到了裏面的景象。待客室并不大，只有五六十平米，放了一張桌子和兩排沙發(fā)，除了主位的位置，其余地方已經(jīng)坐了人，還有三四個站著的，見到林懷崢來，都默契地沒有說話。林家生意上的問題，除了內(nèi)部人，只有江懌和沈時瑯知道，他們倆不是到處亂說的人，因此這件事清河縣沒什么人清楚詳情。但林懷崢之前放出了要賣手下產(chǎn)業(yè)的消息，而且不止一個，雖沒明說，但彼此都心知肚明，除非出了事著急用錢，誰會好端端的賣產(chǎn)業(yè)呢？大多數(shù)人聽聞這個消息，是不想摻和進來的，雖然他們眼饞林家的產(chǎn)業(yè)，但這種事情吃力不討好，難免落人舌根，有落井下石的嫌疑。現(xiàn)在買下林家的產(chǎn)業(yè)，明面上是在挽救林家于水火，但只要林家的港口貿(mào)易還在，林家就沒倒，東山再起是遲早的事，等到時候起來了，萬一起了追究的心思，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他們，因此沒人愿意趟這趟渾水。

但不是所有的人都這么想，對于現(xiàn)在待客室裏的人來說，這個瓜分林家的機會千載難逢。在林懷崢放出的消息裏，包括懷禧酒店、春和當(dāng)鋪以及林家武館在內(nèi)，都是外人垂涎欲滴的產(chǎn)業(yè)。懷禧酒店不必多說，雖比不上仙林，但每月的營業(yè)額也甚是客觀，尤其林懷崢當(dāng)初參與設(shè)計的五六樓，是年輕人必會去的地方，而春和當(dāng)鋪和林家武館是林家的自己人，他們?nèi)绻邮?，林家人肯定不會留在那，需要他們自己?jīng)營，但這兩處地方勝在地界好，到時候把裏面改造裝修一下，預(yù)期利潤也不會差，因此即使冒著得罪林家的風(fēng)險，他們也依然坐在了這裏。

林懷崢對他們的想法很是了然，但事實就是這樣，如果這些人不來，他就沒辦法籌齊賠償款，林家在生意上的信譽一旦喪失，那才是真的萬劫不覆。

下定了決定，林懷崢開口：“各位的來意我都清楚，我坐在這的目的，各位也心知肚明，我就不再廢話了，希望各位老板能秉著公道行事，日后有什么幫得上的，林家必不會推辭?！?

他說這話，一方面是告訴他們，林家現(xiàn)在有危機沒錯，但林家還沒有倒，以后在生意上還會有交集，如果今天不留情面，林家日后對他們也不會客氣，但同時，如果他們不趁人之危，給出公道的價格，幫林家度過這次難關(guān)，林家也會記住他們的恩情，讓他們好好衡量其中利弊。

果然，此話一出，有幾個人面色微微一動，想是認(rèn)真考慮了林懷崢的話。林懷崢停頓了一會，對齊天恩說道：“開始吧?！?

齊天恩點了一下頭，上前一步，打開手裏的材料，同時騰出一只手開始記錄，“第一個，懷禧酒店?！?

林懷崢把懷禧酒店放在了第一個，也是還抱有一種僥幸心理，如果對方能給出一個較高的價格，或許就能留下一個。但生意場上刀劍無形，對于這種送上來的機會，誰又肯輕易放手呢？

現(xiàn)在的最高價只給到了四十萬，但當(dāng)初林懷崢改造他的時候就花了不下二十萬，這個價格未免太低。他盡量放平語氣，“沒有人提出更高的價格嗎，酒樓就值這個價？”他掃視一周，大都低著頭，沒人應(yīng)他。先前已經(jīng)知道生意場的殘酷無情，但真正面臨的時候仍然怒不可遏，趁人之危的手段使得未免太明目張膽了一些，他笑了一聲，“各位果真是人中豪杰，真讓林某刮目相看?！边@幾乎就是在明著嘲諷了，反正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已經(jīng)不用再留什么面子。

挨林懷崢最近的一個人說道：“林少爺何必發(fā)這么大的脾氣，懷禧酒店是值錢，但有仙林酒店在前頭，總歸掙得有限。這個價格已經(jīng)很公道了?！?

林懷崢看向他，模糊記得他姓付，經(jīng)營的是服裝生意，四十萬就是他提出來的。

“那付老板怎么不說懷禧酒店五六層能掙到的錢呢？”只要有年輕人在，懷禧酒店就不可能倒閉，這也是客觀事實。

“話是這么說，但年輕人能有多少，光看那點收入，太過片面了吧。我們能給到的價格就這些，林老板要是不滿意，可以再和別人去談?！?

這話就是明晃晃地嘲諷了了，姓付的清楚沒人可選，今天來的已經(jīng)是膽大的，除了今天來的人，沒人愿意買林家的產(chǎn)業(yè)。況且林懷崢一向堅持一錘子買賣，不會換人，不會往后拖，其他的人都在觀望，越往后拖越不利，對他沒有好處。

他還要說些什么，門外忽然有人敲門，齊天恩出去看，林懷崢則和付老板繼續(xù)對峙。付老板自己是不著急的，因為他清楚林懷崢處于劣勢，能給價的都在這了，只要他著急拿到這筆錢，他就沒有別的選擇。果然，林懷崢不一會就松動了，因為再僵持下去也就是這個結(jié)果，拖延沒有任何意義。他正想敲定，剛出去的齊天恩立刻返回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他立刻驚訝地站起來，什么話也沒和室內(nèi)的人說，就走了出去，齊天恩本想一起，但想著還是要給幾分情面，就留在裏面安撫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