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蕭聽完，感嘆了一句：“果然，烈女怕纏郎啊。”

林懷崢被驚喜砸得找不著北，所以當(dāng)顧念蕭提出想要另出去租房，林啟年又不太同意的時候，他說了句：“要不去我那住吧?！?

此話一出，桌上的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望向他，林啟年是因?yàn)檎痼@，顧念蕭更別說，林懷崢要是沒看錯的話，顧念蕭應(yīng)該是……驚恐？

林懷崢咳嗽了一聲，意識到自己話引起了誤會，嚇到了顧念蕭，雖然他心裏這么想的。他解釋道：“是這樣的，我那處房子只有有時候從公司回來晚了才會去住，空著也是空著，你要是不想住在這，住那個房子也可以。房子有下人定期打掃，不會打擾到你的。你要是去那住，就安排個廚子過去給你做飯，也省了租金?！?

林懷崢盡量讓聲音聽起來鎮(zhèn)定自然，不那么迫切，顧念蕭自己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顯出幾分猶豫。這樣看來，不管怎么樣都得麻煩到林家，自己單獨(dú)租住房屋是不可能的，估計就算自己出去住了，林啟年也會時不時照看他，自從他進(jìn)了林家，林啟年完全是把他當(dāng)半個兒子在照顧。既然少不了麻煩，那還是留在林家吧，自己執(zhí)意要走，反而更引人生疑。等顧善說的半年時間一過，他無論如何都要離開林宅。

林懷崢聽見顧念蕭的決定，有點(diǎn)失望，但總歸還在林家，最起碼以后見他一面，不用費(fèi)盡心思找借口。他回到房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寧與平靜。月光灑下杳杳清輝，透過窗子，留下一地雪白。

林懷崢在意識到自己對顧念蕭有了別樣的心思后，是沒有打算讓顧念蕭知道的，怕給他增加負(fù)擔(dān)，也擔(dān)心被林啟年察覺從而使顧念蕭難堪。只要顧念蕭一直留在林家，他就永遠(yuǎn)是自己的長輩，輩份不可逾越，就這樣平淡相處也未嘗不可，這是林懷崢最初的想法?？深櫮钍捳f要離開，很可能再也不見，林懷崢就失了理智，在人聲的喧嚷聲裏，說出了祝福，也近乎赤裸裸的表達(dá)了自己的心思。除了他自己，不會有人知道當(dāng)時的緊張和不安，好在顧念蕭什么都沒有說，也可惜他什么都沒有說。強(qiáng)行將手表戴在顧念蕭手上，希望他不要太快忘記自己，慢一些忘記，以后有機(jī)會再見面，不至于只剩寒暄。誰料世事發(fā)展無常，就像一滴水落在干旱田地，竟會引發(fā)意想不到的驚喜，讓顧念蕭能夠多留在身邊一段時間。而且他感覺到，顧念蕭在那晚之后開始刻意躲著自己，在家裏碰到時會快速走過，吃飯時也會隔出一段距離，目光接觸不到一秒會不自然地移開。這些反應(yīng)實(shí)在太有意思，林懷崢突然生出了不甘心的情緒，不甘心繼續(xù)和顧念蕭平淡地相處，他想給自己一個機(jī)會，一個不讓自己遺憾終生的機(jī)會。

顧慮依然有，可林懷崢不再那么謹(jǐn)小慎微，他懷疑自己是因?yàn)轭櫮钍捛皫滋焱蝗惶岢鲭x開受了刺激，大有一切置身事外的意思。既然心思已經(jīng)被知曉，林懷崢就不想藏著掖著了，他想試一試，試一試顧念蕭的態(tài)度，也試一試，他們能不能有未來。

有了這樣的想法，林懷崢的行為就大膽了一些。也因此，他在飯桌上的提議，委實(shí)嚇到了顧念蕭。雖然他們之間并沒有什么，林懷崢也解釋了他的意思，但顧念蕭還是因此感到心虛和慌亂，之后幾乎就沒怎么吃東西。等晚上回想起來時，仍心有余悸，甚至有幾秒鐘荒謬地覺得，他和林懷崢像是在背著林啟年暗度陳倉。

林懷崢的感覺沒錯，中秋夜之后，顧念蕭就開始有意無意避開和林懷崢的近距離接觸。他來之前怎么也想不到，“仇人”的兒子會喜歡上自己。那晚林懷崢的眼神隔著夜色瞧不清，以為是自己想多了，可后來他給自己戴上那支表，望向他的眼神讓他說不出話。那一刻他就確定了，眼神傳遞的東西是真的，林懷崢的心意，也是真的。

顧念蕭不知道林懷崢是什么時候?qū)λ辛诉@種心思，但他在確定后的下一秒就決定躲開，即使他和林啟年的婚姻名存實(shí)亡，但在外人眼裏，他和林懷崢就是“后媽”和兒子的關(guān)系。后媽和兒子在一起這種事，實(shí)在太過聳人聽聞，如果林啟年知道了，他會怎么樣不說，林懷崢一定不會好過。只要自己不回應(yīng)，時間長了，林懷崢自然而然就會放棄了。

進(jìn)了十一月，天氣逐漸轉(zhuǎn)冷，顧念蕭不愿意出門，也因此有了由頭，對于林懷崢的幾次邀請，都被他怕冷拒絕了。林懷崢仿佛不在意，下次依然發(fā)出邀請，偶爾還會給顧念蕭帶東西回來，俄國出口的火柴盒，著名畫家張嚴(yán)的題字，形狀奇特的陶瓷杯……林懷崢就像倉鼠一樣，看到什么好東西就會買下來，然后囤到顧念蕭那。

一開始顧念蕭是不接受的，不想白白占了別人的便宜，但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拒絕沒有什么用處，前一天拒絕的東西，第二天就會出現(xiàn)在自己的屋裏，他也就放棄了，任由原來的梳妝臺成為了現(xiàn)在的禮物收藏柜。期間，林懷崢還送了一個翡翠手鐲，晶瑩剔透，品質(zhì)絕佳，顧念蕭惡意揣測林懷崢是在內(nèi)涵他之前和顧善用翡翠鐲子騙他的事情，但林懷崢表情無害，顧念蕭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這樣日覆一日，一個不說為什么要送，一個也不問，就這樣玩起了你送我收的游戲，那塊手表也和這些東西一起放進(jìn)了抽屜。顧念蕭手腕處的傷口幾乎已經(jīng)愈合，留下一道淺粉色的疤痕，林懷崢某天帶回了一支藥膏，和顧念蕭說：“聽說這個有祛疤的效果，你可以抹上試一試?！?

顧念蕭不在意是否會留下疤痕，但他註意到藥膏上全是英文。他緩緩接過林懷崢遞過來的藥膏，說了句：“謝謝?！笨偸沁@樣的，明明告誡自己遠(yuǎn)離林懷崢，還是拒絕不了，不論是那些不知緣由的禮物，還是眼前的藥膏。這些是林懷崢費(fèi)勁心思買到的，因?yàn)橘M(fèi)勁心思，所以顧念蕭不忍心拒絕。

要是放到以前，顧念蕭會嗤之以鼻，看也不看地丟出去或扔到一旁，現(xiàn)在的顧念蕭卻做不到這樣，對于感情，他可以不回應(yīng)，但是不能糟踐別人的心意?？山K歸還是有什么發(fā)生了改變，顧念蕭察覺到了，他感到懊惱。

房間裏的炭火燒得正旺，熱得顧念蕭有點(diǎn)暈，他倒在床上，四肢展開，腦子裏還在為自己做功課，他需要剎住離林懷崢越來越近的距離，再進(jìn)一步可能就會大事不妙。

因此，當(dāng)林懷崢敲開門進(jìn)來，手裏拿著票根時，他先一步地拒絕了：“我太不想去，你自己去吧?！?

拒絕的意味太過明顯，林懷崢停住了腳步。這已經(jīng)是第六次了，即使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說不失望也是不可能的。林懷崢知道自己的示好有些急切，但他就是控制不住，看到好看的東西就想買給他，有喜歡的表演也想同他一起去，有時候他也想克制一些，可就是做不到，即使一次次被拒絕。

但拒絕的次數(shù)多了，林懷崢不免生出了一股挫敗感。他站在門口，抵上門，說道：“我的行為，是不是給你造成了困擾？”

顧念蕭短暫沈默，說：“沒有?！边@是實(shí)話，林懷崢的行為還沒有到讓他感到困擾的地步，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罷了。

林懷崢：“那你為什么一直躲著我？”

“我沒有躲著你，太冷了，我不想出去。”

林懷崢看著顧念蕭片刻，知道是自己表現(xiàn)得太急切了，“這是兩張昆曲的票，你要是不想和我一起的話，就找別人陪你一起吧?！闭f罷，他把票放在了顧念蕭桌子上，隨后房間裏響起了關(guān)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