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乖乖的

王翠紅去而復(fù)返,是因為她想起來一句話，想和蕭九峰說。

當(dāng)蕭九峰拒絕她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走到了絕路,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和陳鐵栓過一輩子,她做不到,面對那樣一個男人，當(dāng)一個徹頭徹尾的農(nóng)村鄉(xiāng)下婦女,這讓她怎么接受？

她無法接受，無法接受的她就恨不得使盡一切法子，怎么也要擺脫這個命運,所以她回去了。

去而復(fù)返,去找蕭九峰。

但是這一次，她回到了窩棚外，她聽到了什么。

她聽到了蕭九峰亢奮的叫聲,那是男人到了極致后的低吼聲,那么投入，那么盡興,那么暢快淋漓。

王翠紅傻傻地僵在那里。

她一直覺得蕭九峰是理智的,是克制的,上輩子的他是遙遠(yuǎn)冷漠的,這輩子的他是嬉笑怒罵看輕一切的,但是她沒想到，那么一個高不可攀的男人，竟然有這么一點。

在這荒涼的高粱地里,在這漆黑的夜晚，在這粗糙原始的窩棚里，以著那么狂野粗獷的架勢，那么投入地去折騰一個女人。

這一刻，王翠紅深切地感到了這個男人原始的渴望，那么真真切切，那么猛烈猶如潮水。

只是這一切不是對她，是對別的女人。

這一夜，王翠紅離開了窩棚，猶如游魂一樣走在荒蕪的田野里，走在人跡罕至的深山里，將自己的身體狠狠地擦在粗糙的野樹干上。

她是真得絕望了。

她活了二十多年，試圖在這落后愚昧的地方找到一個自己的歸屬，那個歸屬在，但卻是別的女人的。

那個男人不要她。

當(dāng)拾牛山里最后一片黃葉輕輕地落在地上，當(dāng)飛鳥輕盈地掠過光禿禿的樹梢時，冬天真得來了。

這個時候高粱已經(jīng)收進(jìn)來了，地里的莊稼差不多該種的也都種了，村子里的農(nóng)民們也終于可以歇一口氣了。

男人開始在家里編織點啥的，或者出出家里的糞坑，修理下漏風(fēng)的屋子，女人就開始織布啊納鞋底子啊或者給小孩縫補衣服啥的，反正里里外外多的是活，不用去大隊里掙工分就忙自家的事。

蕭寶堂卻閑不下來，南邊河堤旁邊有那么二十幾畝地，都是不怎么行的地，種麥子肯定是結(jié)不出幾個粒，本來打算是春天的時候就種點花生大豆的，但是蕭寶堂現(xiàn)在關(guān)于黑麥子的想法越來越強(qiáng)烈，他想種黑麥子試試。

到底種地是大事，他一個生產(chǎn)大隊長做不了那么多的主，不敢拿著全村的所有地去冒險，但是這二十幾畝貧瘠到無法種麥子的地，他覺得他還是可以做主的。

關(guān)于這件事，其實蕭九峰已經(jīng)和他談過了，覺得應(yīng)該低調(diào)，自己想試就悄悄試，不能聲張，最好也別讓公社里知道。到時候萬一種出來可以，就是大功一件，可以經(jīng)驗推廣，萬一不行，只能悄悄地認(rèn)栽了。

蕭寶堂同意他這個說法，他一向贊同他叔說的，無論他叔說啥。

用別人的說法，就算他叔放個屁，那他也覺得這個屁實在是英明神武。

蕭寶堂也和大隊里其它干部商量過了，大家都沒意見，于是就這么決定了，弄黑麥子。

可是誰去弄呢，當(dāng)然是蕭九峰。

蕭九峰其實不太想出這趟門，這要去東北弄，路遠(yuǎn)，一路上折騰不說，關(guān)鍵還得和自家那小東西分開一段時候。

上輩子加這輩子，他也活了將近六十年，這六十年，他一直沒女人，也不覺得怎么了。

但自從有了這小尼姑，算是激起了他的渴望，總是想，天天晚上回家摟著都覺得沒夠，更別說要分開這么多時候。

但蕭九峰想想，這事也是沒辦法，村里的人都沒出過縣里，出去連火車怎么做都不知道，更不要說去找黑麥子，這事也只有他去辦才能放心了。

于是這一天，蕭九峰要出發(fā)了，出發(fā)去東北買黑麥子種。

蕭九峰出發(fā)的頭一天晚上，神光滿心都是舍不得，老晚不睡覺，在那里給他堅持包袱，包袱里有衣服嗎，有，有鞋子嗎，有，有牙刷嗎，有，有烙餅嗎，有……

她自問自答，在那里念叨，念叨過一遍后，忍不住再去檢查第二遍。

檢查著檢查著，她就紅了眼圈，喃喃地說：“你要出門了。”

蕭九峰躺在炕頭，伸展著修長有力的大腿：“好了，睡覺了。”

神光突然有了一個主意：“可是我得檢查下，我是不是應(yīng)該把你的糧票和錢縫到貼身的口袋里，免得被人家偷走啊？”

蕭九峰：“不用。”

他自認(rèn)活了兩輩子，敢偷他東西的人還沒出世。

然而神光依然不放心：“你說你在外面，萬一出事怎么辦，那我不成了寡婦了？”

蕭九峰：“……”

他頭疼地道：“你是在咒我嗎？”

神光一想也是，趕緊說：“呸呸呸，我瞎說什么呢，我收回我說的話！”

蕭九峰卻有些受不了了，他伸出長臂來，一把將她掠上了炕：“得，咱趕緊睡覺吧，再耽誤，天都亮了。”

臨走前這一晚，他怎么也得來一個痛快的。

但是神光卻沒想那種事，她還在沉浸在離別的哀傷中：“九峰哥哥，你在外面一定得小心，別被人家欺負(fù)了。”

蕭九峰親了一口她的耳朵：“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