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衛(wèi)懷柔望著她，舔了下有些發(fā)干的唇，“怎么不進來？”

謝安才想起來自己過來的正事, 猶疑只在心口徘徊了一瞬，她便提裙進了衛(wèi)懷柔的屋子, 在上次坐過的軟墊上坐下。

衛(wèi)懷柔掩上了門，笑了下：“姐姐喝茶嗎？”

謝安想了想，衛(wèi)懷柔已經(jīng)挽袖拿起了放在小幾上的小茶壺泡茶。

他漫不經(jīng)心地捏起一小把茶葉放進茶壺裏, 垂眸看著那一小撮茶葉在沸水中慢慢下沈，舒展。她看見他腕上換了串菩提手串, 纖小的菩提子襯著白皙的肌膚，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謝安沒有出聲, 安靜地看他提蓋濾茶，翻腕勻茶，最后將一盞熱茶推到她面前，喚了聲“姐姐”。

她淺嘗了口茶，將茶盞輕輕擱到軟塌上架著的小木幾上，喚道：“懷柔?！?

他帶了點鼻音地“嗯”了聲。

謝安不由握住了放在木幾上的茶盞。他的毫無察覺才讓她忽然有些難堪。

到了衛(wèi)懷柔這裏，她一下午想的話卻不知道怎么同他講才會合理些, 至少不會讓他察覺出她考慮了些什么。

“五年前的時候, 我剛剛把你接到府裏來?！敝x安看著茶盞上徐徐浮起的白煙，柔聲道。

衛(wèi)懷柔安靜聽著，看她微微低頭時候額前落下的一縷曲發(fā)。

五年前的時候, 一輛馬車慢慢停在他面前, 有個用紅絲繩扎著一頭烏發(fā)的姐姐下來, 眉眼間都帶著他從沒看見過的只對著他一個人的笑意。

他覺得很漂亮, 喚了聲：“姐姐?！?

謝安就真的成了他的姐姐。

“你喚了我一聲‘姐姐’。”溫熱的煙拂到面上, 謝安笑了笑。

衛(wèi)懷柔慢慢捻著腕上的菩提串，他忽然有點明白她想要說什么了。

“我記得?！彼ы瑢χx安溫順笑了下。

“我不知道你過去發(fā)生了什么，但你不愿同我講也總有你的道理。你一向都把我真的當姐姐看待，我很珍惜，也會同樣把你當?shù)艿荜P心，補償你過往發(fā)生的事情。”謝安平穩(wěn)，說話的速度不緊不慢，“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姐姐的地方，我會盡全力幫助你，倘若能看著你結(jié)婚生子便是更好?！?

手腕上的菩提串因為輕輕覆在上面的勻長手指的用力，而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

衛(wèi)懷柔靜靜聽著，看著菩提珠一顆顆在指尖滑過，長睫剛好將他眼底，謝安永遠看不見的神色掩蓋住。

謝安說完了才抬起頭去看他。她自覺得說的這番話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衛(wèi)懷柔向來聰明，應該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衛(wèi)懷柔抬起頭，暈出一個溫順柔軟的笑容：“姐姐待我很好，我很知足?！?

見他沒有什么不高興的地方，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謝安松了口氣，從袖中拿出那塊繡好的方帕來，順著木幾遞到衛(wèi)懷柔的身前。

“之前三郎問我要的帕子。前兩日是元宵，所以現(xiàn)在才有空拿過來?！?

他低頭看了眼那塊方帕。

方帕比前天他看到的更加精細了些，兩株杜若正如生般地綻出花來，正反兩面還是不一樣的花紋，是雙面繡。

離他還有些距離便能聞到帕上屬于謝安的淡淡的香味兒。

“我帕子上繡的是蘭草，怕重樣，就選了杜若草，看看喜不喜歡。”謝安解釋道。

衛(wèi)懷柔將帕子放進袖中。

打他一下再順順毛，她可真把他當小貓養(yǎng)了。

“蘭草和杜若是一對兒，”衛(wèi)懷柔微微笑了下，輕聲道，“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謝安頷首，往窗外看了眼。

今夜沒有月亮，烏云沈沈地壓了下來，已經(jīng)不早了。

謝安喝完了茶盞裏所剩不多的茶水，從軟墊上站起身來，整了整有些起褶子的衣裳，起身走到門邊。

衛(wèi)懷柔抬眸，也跟著她走到了門邊，忽然道：“姐姐，我要再在府裏住些日子。”

謝安轉(zhuǎn)過身來，道：“好。”

他有些訝異，壓下嘴角淺薄的笑，道：“前兩日我府邸裏失水了。”

“要緊嗎？”失水不是小事，若燒得厲害些便很棘手了。謝安眉心籠上一點憂色。

“沒事，只是要修繕一陣日子?！毙l(wèi)懷柔搖搖頭。

“那便好?！敝x安點頭，轉(zhuǎn)身拉開了半掩著的門。

他松開了一直捻著腕上菩提珠串的手，走到她前面：“姐姐?！?

謝安抬頭，手裏被塞進一把簇新的紙傘。

“要下大雨了?！毙l(wèi)懷柔淡道。

毫無征兆的，一聲石破天驚的雷聲。

旋即是無數(shù)道密麻的閃電如同蚯蚓般劃過天空，一瞬間照亮了整個府邸，雨水如同打翻了的水盆，盡數(shù)倒了下來。

崔白走在謝府的長廊裏，卻還是被一瞬間的瓢潑大雨濕了半邊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