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店家堆笑,“公子偏好些什么口味?”
“甜的吧。”我說。謝馳這人,二十好幾了,竟然還是嗜甜得不行,每日蜜餞不斷,也不怕爛牙。我要是說他,這廝必定就把蜜餞扔了來啃我,然后……光天化日之下我竟想些如此齷齪之事,禁不住老臉一紅,連店家都說了些什么也沒聽清。
“那便是這幾樣了。”我說。反正都是甜的,謝馳來者不拒。
小亭拎了糕點跟在身后,我思索著也無處可去,想了一晌,最后還是打道回府。卻不想路遇了一出不平事。倒也是平常,不過貌美平家女子正被街頭惡霸調戲,只瞧著周圍人反應,這惡霸只怕是還有些來頭。我嘆了口氣,上前制止,嚇得梨花帶雨的姑娘一個勁兒往我身后躲。這惡霸倒也并不兇神惡煞,瞧著年歲輕,周圍簇了一堆公子哥。瞧著服紋,除了中間這人顯貴,恐是皇親,旁的估計也就是小家子戶的旁家公子。
“你是誰?”他趾高氣揚。
我雖已是許久未曾先于人前,百姓不記得我尚且沒什么,從前說得出名號的世家公子卻是不會忘的。估計是哪位新家子弟,不認得我也正常了。
“一介布衣而已。”我說,“不知……”
想來他也是個家中慣住的主兒,脾氣這般暴躁,我話未說完,便招呼人往我身上打來。我少時嬌生慣養,不喜習武,沒什么底子,后來胡鬧,也是仗著自己家勢有些不入流的拳腳。丞相府被抄,我被謝馳接到燕王府上去,除了夜裏那事耗些體力,白日裏也是嬌養得跟姑娘家似的。躲幾下便挨不住了,險些被揍暈。好在恰好巡衛隊過,一下子把我們兩個都壓到教管府去了。
新皇帝即位以來,大肆改革,教官府專為街頭鬧事人而設,不論什么原因,第一件事必是先送教官府去。我只聽說這么個地方,卻是第一次來。而且還是這么個原因。教官府君繃著臉,大約看出那人華飾不凡,還賞了坐。我心裏愈憤,早知道這樣,我出門時就套上謝馳的衣服了。地板冷硬,我昨天被謝馳折騰過了頭,這會兒身上到處隱隱發疼,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在狹小的拘監裏來回踱步。
教官府君問清原委,各自教訓,命我們隨身小侍回家拿銀子來保釋。那年輕人只怕確實有些來頭,絲毫不懼,冷哼冷斥:“你們若是識相,就早些放了我。我可是當今玉貴妃的親弟弟!”那府君原就對他身份有所憂疑,眼下他說了,雖是還未有確切證據,也是信了八九分。但是擅自放任也是不敢的,只是好生哄了幾句。
哄得那人坐了軟椅喝著熱茶,還要指揮人打我板子。府君問我是什么人,我只答是安王府上人。安王乃當今天子座下第一權勢貴府,禮權幾乎與天子同尊,朝堂不拜,大內直入,性情古怪。那府君當我是安王府上客卿,倒也是不敢對我怎樣,只好勸那所謂的侍郎之子,玉貴妃之弟,黃莫。
我在原地踱步好一陣,也不知過去多久。原以為不過是小亭拿了銀子來保釋,未曾想來的是謝馳。來的還不止是謝馳,還有將軍百裏年,三部侍郎,甚至還有當朝年輕的布衣丞相。我依著官服認人,文臣武將,足足十三個,府君一眾連忙跪下行禮。黃莫連忙站起來喊了一聲“爹”。
黃侍郎站出來,似是斥責黃莫:“見了安王殿下還不跪禮?”
黃莫心不甘情不愿跪下行禮。謝馳未置一詞,看也不看他,直直盯著我。事實上,不僅他一個人盯著我,幾乎每一個人都在盯著我。我勉強忽視其他人的視線,只與謝馳對視著。
“鑰匙。”謝馳說。
府君連忙拿了鑰匙親自打開拘監的門。我走了出去,站在謝馳面前。他臉上沒什么,但是我知道他生氣了,而且非常生氣,大約有人要遭殃狠了。他攏了一下我被打得有些散亂的頭發問:“怎么了?”府君要接話,謝馳手勢制止,示意我說。我便一五一十說了。
“按例當如何?”謝馳問,只是這回問的是那府君。
那府君也不傻,知道這是問的處罰誰,只是黃侍郎還在一旁看著,他不禁抹了抹頭上冷汗,恭敬答道:“按例當杖刑二十,再拘監十日或者二百兩保釋金。”例律是這樣,但是世家公子真正罰下來的卻是少之又少。
“打吧。”謝馳說,“五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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