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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孤陋寡聞（1 / 3）

第十四章：孤陋寡聞

樂安的夜最冷，尤在入夜時(shí)分，簡直寒得像水。這種夜即便吃了燙酒也難生出暖意，蓄著雪的夜路裏，竟然有人頂著無際的黑暗，赤腳奔行。

那腳很小，一看就是生在孩子身上，那孩子也實(shí)在單薄，穿著厚襖也是木炭片子似的一塊細(xì)瘦的板子。他的臉看不清，混在夜色裏，只有一雙焦急的眼睛。他的步子很急，踉蹌倒在雪裏再爬起，生怕再晚一步就要失去所有。

漆黑夜色裏，已經(jīng)隱約能看見一點(diǎn)光亮了，那是棺材鋪獨(dú)有的白絹素皮燈籠，正在風(fēng)裏無奈地打轉(zhuǎn)，孩子咬緊牙關(guān)，加快步伐，猛地?fù)涞介T上。

“姐姐！姜姐姐！您在嗎？求您救命啊！”

酆記的大門，被孩子脆弱的小拳頭錘出一串“篤篤”。

夜深了，后宅與前院隔著兩道月亮門，按說這些動靜很難傳進(jìn)睡熟的人耳裏，酆記后宅的燈卻極快的應(yīng)著聲兒亮了。這裏頭的人耳力都好，加之過去個(gè)個(gè)都是“夜貓子”，睡得遲，猛然一個(gè)起身，便都穿著衣服出來了。焦與離得最近，率先把門打開，那孩子就摔到了他懷裏。

“姐姐，姜姐姐在嗎？”

孩子攀著他的手臂，小小一只枯手，瘦的像只伶仃的鳥爪。再看那腳上，連雙鞋都沒穿，沾著一腳雪泥，腳邊一條條，一道道，都有被粗石劃破的痕跡。焦與看著心疼，一把將孩子抱起來，托著小腳回身往后看。姜染和童換等人都已打著燈籠過來了，姜染腳上只趿了半只鞋，身上披著小襖，匆匆上前一看，詫異地叫出一個(gè)名字。

“旺兒？”

旺兒是瘸腿婆婆的孫子，獵戶家遺孤，姜染腦子糊涂記性卻不差，見過一次就記住了這個(gè)黑瘦的孩子。旺兒從焦與身上滑下來，跪在地上，兩只小手大人似的作揖，他知道他們既不沾親也不帶故，他不該來麻煩他們，但他實(shí)在沒人可以找了，強(qiáng)忍著淚道，“姜姐姐，求您救救我奶奶吧，家裏遭了強(qiáng)盜，翻出了您上次給的銀子，奶奶死活不讓他拿走，那賊人便將奶奶打傷了。我年紀(jì)小，不懂怎么救治，又拖不動奶奶，求您幫幫我吧，求求您了。”

那么小小一個(gè)人，柴火似的縮成一團(tuán)，怎么看著不辛酸。焦與平靈等人爭著把孩子抱進(jìn)懷裏。

姜染聽著這些話有些發(fā)蒙，從來沒被人這么求過，耳朵裏就嗡地一聲。但這時(shí)刻容不得她遲鈍，嘴上說著：“別慌，就去。”，腳已經(jīng)跨出了門檻。平靈在后面追著給她遞鞋，她跳著腳穿起來，徑直去敲對面的門。

“付錦衾！”她急道。

酆記沒馬，想要迅速到達(dá)雙山胡同只能從付記借馬。她不知道陳家婆婆傷成什么樣，不管如何，都是越快趕過去越好。付記常年都有暗影值夜，得到的消息并不比酆記晚，未過多時(shí)，付錦衾就從裏面出來了。二人短暫交談，付錦衾也沒停頓，立即吩咐聽風(fēng)讓他備馬，他跟姜染先行，剩下的人帶孩子坐馬車。

兩匹快馬先后于夜色中踏起一片紛繁雪花，姜染騎馬是“無師自通”，馬鞭子抽得急，轉(zhuǎn)眼間便上了大路。她沒付錦衾考慮的那么周全，臨行前還記得讓聽風(fēng)帶止血藥，她腦子一頭獨(dú)熱，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干這事兒，只朦朦朧朧跳出一個(gè)念頭：瘸腿婆婆要是救不回來，這世上就沒人知道她是好人了。

“姑娘是活菩薩。”

“姑娘您是好人吶。”

那是她第一次體驗(yàn)人間善意，她真心謝她，她真心接受這份真心。

她會死嗎？她能不能不要死。

這點(diǎn)熱燙的念頭，讓她在推開陳家大門，看到一地狼藉和一灘濃血后，心就涼了一半。

堂屋裏沒人，只有被掀翻的桌椅板凳和摔碎的茶碗，蠟燭滅在地上，被付錦衾撿起來，重新吹亮。

陳家的房子簡單的一目而視，除了一張小炕，一副桌椅再無其他。姜染暗暗攥拳，搶錢就算了，還搶老太太？缺錢還缺娘？！完全不記得自己之前就干過這路事兒，還搶了不止一個(g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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