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不懂防備的人。

顧念成心道，當(dāng)年不過是在他出任務(wù)時幫他挨過一刀，就記了他的好。不過姜梨身邊的人幾乎都這樣，被過度保護(hù)的人，總有那么幾分天真，姜梨對任何人都狠，唯獨對他們不同。真不知道是護(hù)了他們還是害了他們。

看來以后，我要加倍對你們“關(guān)懷”了。

顧念成走回桌前，剛邁出幾步，又是一頓，踩到一片細(xì)小碎瓦的同時猛地看向房頂。

有人掀瓦探屋！

巷子口餛飩味道不錯，一碗熱湯下肚，事事都變得妥帖起來。聽風(fēng)是個不善言辭的，吃飯安靜，人也寡言。平靈話雖不多，總能挑起一兩樣說得到一起的話題，他被她帶著，竟也主動問起了焦與平日用什么刷碗，林令是不是從小就愛說話。

她笑說問這么多是要學(xué)刷碗嗎？

他真認(rèn)真點頭，說整個付記只有過付姑奶奶一個女人，出嫁以后他們那兒就成道道觀了，付瑤不必干活，他們的活也沒人指點，幾個男孩兒從小收拾到大，自以為井井有條，焦與來了以后，又覺得被比下去了。

“他的活做的也不好，你沒聽我們掌柜的罵人嗎？手勁兒大，總把衣服洗壞。倒是你們公子身邊，為什么不留女人。”

“怕麻煩吧?！甭狅L(fēng)說，“公子招女人喜歡，卻不是濫情多情之人，我們姑奶奶常說他，白長了一副薄情相?！?

“那他怎么喜歡我們掌柜的?！?

這話問得太直接，聽風(fēng)表情有些怔忪，平靈以為他不會回答，沒想到他說，“可能姜掌柜在我們公子眼裏不一樣吧。”

“不一樣？”

“對，我娘說，每個人都會遇到一個讓自己覺得不一樣的人。那種感覺輕易描述不來，既是心之所向，也是身不由己，是常思常往，也是細(xì)品成癮?！?

他越說聲音越小，似是沒想到自己會對她說這些。

平靈托腮看他，緩慢眨了一下眼睛。

入夜之后，都要各自歸家。

聽風(fēng)與暗影悉數(shù)站在付錦衾跟前覆命。

自從知道姜染來處之后，很多事情都變得有跡可循，落在地上的那塊令牌是囂奇門長老令，令上明晃晃地刻著一個顧字。

囂奇門裏只有兩個長老，一是大長老顧念成，二就是隔三差五就要與姜梨大吵一架的嚴(yán)辭唳。

顧念成和事老名聲在外，一直沒鬧出過什么事端，反倒是嚴(yán)辭唳惡名在身，承下不少鋒芒。

門主失蹤，長老尋主，似也說得過去。

付錦衾坐在春秋椅上，以手抵唇。

“酆記那邊什么反應(yīng)。”

聽風(fēng)道，“一切如常，平靈等人并無防備，似是可信之人。”

付錦衾嗯了一聲，起身之際落下吩咐。

“再盯幾日，不必跟得太死，免得引人疑心，若是沒什么動靜，便散了?！?

“是?！?

付錦衾在確認(rèn)顧念成的來歷，同樣不知這人是好是壞的姜染，也在思索這個問題。

她蹲在小石墩上瞪著頭頂?shù)囊粡澬≡卵?，想了半晌也沒想起顧念成是什么人，她的記憶并不能以自己的意志做主，越是挖空心思要看個究竟，越是一片空曠的白。

月輝映得人身上發(fā)青，不過血似的砸出一身寒涼，她徐徐呼出一口“仙氣”，踢踢腿站起來說，“進(jìn)來個人?！?

她要問問這人的來歷。

門裏攏著一只小火盆，撲面就是一股化凍的暖意，她索性搬了一只小馬扎在盆前烤火，須臾，門開了，走進(jìn)來的是童換。

四目相對，雙方都有一瞬間的呆滯。

“換一個。”姜染斬釘截鐵。

“啥，啥意思！”童換不樂意，她不是個人么？

“我要問話?！?

早說問話啊！白跑一趟。小丫頭脾氣大，皺著臉出去，把平靈推進(jìn)來了。

人來了，姜染反而發(fā)了楞，不是針對顧念成這個人，而是總覺得從這人身上會牽扯出另一段另她不喜的前塵往事。

輾轉(zhuǎn)再三，仍是問道，“今天來的那個老葡萄干到底是誰?！?

火燒得挺旺，她張手盯著炭盆，不需多做解釋，平靈也知道她問的是顧念成。

平靈也搬了只矮凳在她對面坐下。

這個答案有很多種說法，平靈選了一種最直接的。

“囂奇門大長老，干元八卦掌，顧念成?！?

火裏蹦出一個火星子，炸出一聲不安于室的劈啪，這個答案讓姜染不自覺地生出厭煩，尤其囂奇門那這三個字，總讓她有種粘稠的，腥膩的，剛從血漿裏撈出來的腐朽感。

這種感覺迅速讓她聯(lián)想到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