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戚百合六點起床，做了兩張試卷找了找手感，然后就收到了辛小竹的消息。意料之中。她說她要過來。

戚百合廚藝一般, 之前獨居的時候也只會下下面, 搬去阮侯澤家裏，他不愛開火, 廚房基本是擺設(shè)，戚百合常常去外面吃，偶然趕時間, 會從超市買一些速凍食品回來，囤在冰箱裏。

辛小竹過來，她給她煮了一碗小餛飩。

小姑娘捧著一束新鮮的黃玫瑰，表情有些拘謹, 吃飯時心不在焉, 數(shù)次欲言又止。

戚百合放下勺子，無奈地看著她, “不好吃就別吃了，我也是第一次做, 湯底可能沒調(diào)好?！?

辛小竹連忙往嘴裏塞了一大口, 含糊不清地應(yīng), “不是不是，很好吃?！?

戚百合漫不經(jīng)心地“嗯”了一聲，“你慢慢吃, 我先把鍋洗了。”

她起身進了廚房，沒兩分鐘, 聽到辛小竹也跟了進來。

“姐......”小姑娘皺著眉, 很難開口的樣子, “昨天我跟你說得那件事，是不是跟你媽媽有什么關(guān)系？”

戚百合洗碗的手頓了頓，看著透明的泡沫，她扯出笑容，“你想多了?！?

辛小竹顯然也是沒信，靠在墻上，聲音低低的，有些自責(zé)，“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是我覺得，就算她們真的有什么錯，那也是長輩之間的事，我不是讓你不要怪她們，我就是不想......我很怕這件事會影響到你跟我哥之間的感情?！?

“姐?！币娖莅俸蠜]接話，辛小竹漸漸開始急躁起來，過來拉她的胳膊，真誠地看著她，“我哥真的很喜歡你?！?

戚百合點了點頭，“我知道。”

“你不知道。”辛小竹倔強地拉著她，嗓音充滿稚氣，“你從我家搬走的那天，陳姨給我打電話我才知道這件事。我告訴了我哥，他本來什么也沒說，后來看你一直沒回他消息，他才開始著急，讓我打電話給丁叔問你的新家地址?！?

“臨走前舅媽問他要回去做什么，他也不肯說，吵了一架后，他連夜打了車回去的?！毙列≈裾f著，眼圈已經(jīng)開始泛紅，“第二天舅舅從凌南市回來，還......打了他一巴掌。”

戚百合沾滿泡沫的手凝滯在水槽上方。

她怔怔地看著辛小竹，又問了一遍，“打了......一巴掌？”

辛小竹緩緩點頭，“舅舅性格不好，我哥小時候......經(jīng)常被打，也是上了初中以后，舅舅才不怎么發(fā)火了，但也很少回家，不怎么管他了。”

“姐......”辛小竹抿了抿唇，“我不知道該怎么勸你，但是我想求求你，不要記恨我哥，行嗎？”

“我哥他長這么大......真的很少開心過?！?

辛小竹之后也說了許多，但戚百合什么都聽不進去了。她腦袋裏裝得都是半年前的事，搬家第二天，辛其洲去看她，將房間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檢查電路是否有風(fēng)險，檢查煤氣管有沒有損壞，檢查大門，檢查窗戶，註意到樓道的聲控?zé)魤牧?，還幫她換了個燈泡。

那時候，為什么一點兒都沒表現(xiàn)出來呢？

因為她而挨下那一巴掌的時候，他心裏又在想些什么？

辛小竹見她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也不再多說。臨走前經(jīng)過陽臺，看到花盆裏結(jié)了花苞的百合，她嘆息一聲，看向餐桌上的黃玫瑰，溫聲道，“花店百合賣完了，只有黃玫瑰了。”

戚百合坐在椅子上，似乎魂魄都丟了一塊兒，聽到她提起黃玫瑰，腦袋中的某根弦突然被扯了一下。

“你知道黃玫瑰的花語是什么嗎？”

辛小竹有些訝異，但還是回答了，“花店老板說是道歉。”

當(dāng)時她覺得倒也應(yīng)景，沒多想就買下了。

辛小竹說完要走，手剛放在門把手上，又被戚百合叫住了。

“小竹。”戚百合面無表情，語氣倦怠至極，“方便把你媽媽的手機號給我嗎？”

辛小竹默了幾秒，報出了一串?dāng)?shù)字。

“謝謝?！逼莅俸掀D澀地提起唇角，“不要告訴她，可以嗎？”

辛小竹看她一眼，點了點頭。

關(guān)門聲落下，主臥的門下一秒就打開了。阮侯澤站在門框下，還穿著睡衣，手裏拿著手機，神情怔忪，看向戚百合的目光略帶幾分不忍。

“號碼記下了嗎？”戚百合起身，面色凝重地走向他，“待會兒我跟丁韙良見面的時候，你就發(fā)消息給辛芳。”

阮侯澤見她要回房，下意識叫住了她。

“如果饒俊真的跟他們有關(guān)系。”阮侯澤靜了幾秒，嗓音低啞，“你打算怎么辦？”

戚百合推門的手頓了頓，她回頭，目光如寒潭般平靜，“那束黃玫瑰是饒俊送的?！?

阮侯澤動作凝滯一瞬，“你是說上次回去看你媽的時候，墓前放得那束黃玫瑰？”

戚百合點點頭，眉尾微揚，語調(diào)是前所未有的平靜，“或許我媽的死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