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3-11 22:25:21 字?jǐn)?shù)：3560

時間如同彎大刀家門前的河水，看著沒有任何波動，但是等你哪天心情很好或者不好，停下來靜靜傻看時，你會發(fā)現(xiàn)河水中的浮萍、一兩只乳豬、雞鴨尸身在冒著薄薄霧氣河邊上像沒有剎車的汽車，自由地歪曲地向下流奔去。所以時間如同河面上的垃圾需要腐化的過程，它跨過漫天植物爭先滾入土地靜待腐化的秋天的尾巴，跑到了能為它們靜靜容納它們尸身的冬天襤褸的衣角旁。

今天是個有微薄晨霧的早上，彎大刀竈頭上的鍋裏一如既往地彌漫著紅薯的香甜味。大家各自忙完手裏的活裹緊衣服就坐在了飯桌上等待開飯。彎夏用大鋁勺子給每個人盛完飯，就和大家一起呼呼地就著泡菜喝著紅薯稀飯。

彎夏把筷子剛伸到還剩一片紅蘿卜泡菜的碗裏，彎春提起眼皮，睜大眼睛來不及咽下嘴裏的紅薯，就眼疾手快地抖掉筷子上的飯粒死死夾住了彎夏的筷子，還沒有等大家反映過來，她太極拳溫柔一抖，秦梅筷子上巴巴著眼的泡蘿卜就就掉到了碗裏。

彎春得勝夾起碗裏的紅蘿卜送到自己碗裏，和著稀飯喝的嘩啦嘩啦甭提有多舒心了，彎夏收回筷子，賭氣啪的一聲把筷子摔在桌子上，筷子滑過桌面上灑落出來的稀飯水，挑起遺落的飯粒擦過彎春的臉挨到了彎大刀的碗邊，想干脆地自由落體到花秀清的碗裏，哪知道站立不穩(wěn)，僅僅停留了兩秒鐘最終歪出了花秀清的碗帶著滿身稠液累爬到了桌子上再也不動。而彎夏早已端起碗離開桌子走出堂屋，蹲到竈屋裏去哭著喝稀飯去了。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免費(fèi)的早間筷子舞，彎大刀、彎春各懷心事地繼續(xù)扒拉著沒有泡菜的稀飯。

“就一片泡菜你們都要掙過去搶過來，難道我還克你們兩個姑奶奶的吃了？！早上不是才抓了一大碗泡菜嘛，你們還真的把鹽巴當(dāng)菜吃了，咸死你兩個臭丫頭！”也許因?yàn)槟歉髯硬豢椿鸷虻靥搅嘶ㄐ闱宓耐胙Y，以至于讓她覺得這碗飯已經(jīng)被踐踏得可以，所以，她也啪的一聲把筷子摔在桌子上，只是那筷子被她這大力一拍，腰都直不起來，只好垂頭喪氣地乖乖爬在桌子上。

也許花秀清的筷子舞沒有彎夏的精彩，作為坐在評委席上一直不發(fā)言的彎大刀今天看不過意了，破天荒地張開了他的金嘴，不急不喘地說道：“壇子裏面那么多不去拈，偏偏都喜歡吃現(xiàn)成的?！?

“是呀！彎春，你說你一天是不是犯賤呢，好好壇子裏面的你不去拈，偏偏來和你妹妹掙這么一片。你一大早出去砍豬食，還真把自己也當(dāng)豬了？這拈泡菜的彎夏都還沒有吃多少，就被彎夏這個一大早什么事都沒有干的人吃光了！真的不明白這個家是做事的人說了算還是不做事的人說了算！”花秀清接過彎大刀的話說道。又從桌子上摳出筷子夾起碗裏的泡菜，嘣哧嘣哧地嚼著，也許嚼得太多太快了，一股酸味從她胃裏翻滾出來，頂?shù)盟劬Σ铧c(diǎn)流出淚來。

彎大刀看她眼裏的馬尿水還以為她又要撒潑嚎叫飆淚了，趕緊端起盛泡菜的碗去竈屋洗了洗手，打開泡菜壇子蓋子，從裏面抓了一大顆焉噠噠的紅蘿卜起來，按在菜板上哆哆哆迅速切成一片一片的裝在碗裏。剛好要端進(jìn)去，又拈了一塊最大的扔在蹲在竈門口看著柴灰吧嗒著淚光喝著稀飯的彎夏的碗裏。

彎夏看見碗裏突然蹦出這么大一塊泡蘿卜，揚(yáng)起掛著淚珠的臉又朝彎大刀笑了笑。彎大刀只看見一個蓬頭亂發(fā)的瘦弱女子，嘴上咬著一片紅蘿卜泡菜，臉上掛著沾滿黑灰的淚珠，別提有多么丑了！趕緊進(jìn)了堂屋。

彎大刀把泡菜碗輕輕的放在飯桌上，花秀清又發(fā)話了，不點(diǎn)名卻又朝著彎夏指桑罵槐地說道：“把蹲在門口那只狗喊進(jìn)來，坐到桌子邊來吃飯，一賭氣就丟筷子誰教的！”

“哦……”彎大刀看著自己那碗熱氣逐漸消失的稀飯，心裏萬般不想給別人擦屁股的答應(yīng)著。

他走到竈屋前朝正伸著脖子偷聽堂屋說話的彎夏努了努嘴，意思是說屋裏人叫你進(jìn)去呢。彎夏一看見彎大刀出來，趕忙低下頭，腦袋僵硬地朝旁邊一摔，吧嗒著眼睛嘟著嘴，意思說別叫我，我不進(jìn)去。

彎大刀只好拐進(jìn)竈膛，彎著腰想把蹲在地上的彎夏提起來，他越往上提彎夏就越使勁往地上沈。彎大刀只好改變策略，側(cè)身站在彎夏的前面，雙手拖住她端碗的手臂往堂屋拽。

“啪”碗摔在地上了，碗裏的稀飯、泡紅蘿卜、紅薯跟著碎片四散濺開，毫不留情地濺到了蹲在地上眼屎還沒有洗掉的彎夏的臉上；歡樂無比地濺到了因不情愿做早飯的彎春的褲腳上。

聽見碗碎聲，屋裏的僅有的一個跑出來，所有人都堆在竈屋間。

“哎喲，你這死丫頭，對我有意見就朝我發(fā)火嘛，摔碗有什么厲害的！你爹錢多的往河裏淌了，你這樣不愛惜東西！”花秀清怒氣沖沖，因?yàn)榈厣夏峭胝撬皫滋煊脧澊翰识Y錢買的，平時丫頭們洗碗的時候她都在旁邊吼著輕拿輕放，這樣碎在心上死無全尸，讓她心裏有說不出的肉痛。

“不是我故意摔的，剛才手一滑就掉地上了……爹，你說是不是？”彎夏厭惡的看著花秀清抖動的嘴唇，讓彎大刀給她作證。

“嗯，我拉她進(jìn)來，手一重，碗就掉了！”彎大刀趕緊補(bǔ)充道。

“我說我們這一家子能不能安靜點(diǎn)，別人家一天和和氣氣，我們家你們?nèi)齻€娘母在一起兩個戲臺都不夠唱！”彎大刀徹底發(fā)狂了，一大早被這幾個女人吵得心煩無比。

“你現(xiàn)在來嫌棄我們?nèi)锬格肓?，那你早些年干嘛去了？你有本事就該別叫我們進(jìn)這個門，我們也不想來遭這個罪！吃個泡菜都要看人臉色，外面的人還以為我們撿了唐僧肉吃呢！又摔筷子又摔碗的！”花秀清保持雞頭位置，絕不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