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昂瞬間就被從昏迷的邊緣氣醒了。他強撐著最后一口氣,睜開眼睛,就看到那發亮的黑色魚尾靈活地轉了個圈,環住了自己僵硬的身體。
騷紅色的長發在飄散在水面中,像是搖曳的海藻,又像是一簇熊熊燃燒的烈火,點亮了迪昂的視線,他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人魚攬住了自己的腰。
鮮紅透亮的耳鰭興奮地張開,瀲滟的水光在人魚微微上翹的唇角間流轉。
迪昂沒有見過人魚,但他聽過人魚的傳說。
傳說人魚美麗而殘暴,他們用美妙誘人的歌聲誘惑過往的船員,再把他們拖入海底的深淵。
迪昂毫不懷疑這傳說的真實性,因為此刻,眼前的人魚就像一道火辣誘人、冒著熱氣的佳肴,讓人心甘情愿被他拉入萬劫不覆的海底深淵,只為一嘗那唇邊的芳澤。
不過,迪昂覺得自己有點吃虧,他還沒聽過人魚的歌呢。
于是迪昂鼓起勇氣張開嘴巴,問道:“你可以唱個歌兒嗎?”
辛辣的湖水倒瞬間灌進來,那要命的窒息感更強烈了。
“唱個歌兒?”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寶貝兒,你可真逗。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思聽歌兒呢?”
腰間的手臂猛地一用力,紅發人魚帶著一只眼罩的俊美臉龐在眼前驟然放大,迅速地占領了他整個瞳孔。
水潤的唇瓣覆了上來,微涼的氣息順著唇瓣傳入。
迪昂感到湖水的顏色在逐漸變淺,頭頂的光芒越來越明亮;隨著巨大黑尾再次猛地一拍,那條人魚抱著他沖出了水面。
“我還是頭一回遇到跑到湖中心學潛水的小貓咪,”人魚把迪昂放到破木船的中央,自己趴在船邊兒,一邊笑著一邊伸手去揉他濕漉漉的鬢毛,“寶貝兒,你真是蠢得夠可愛的。”
“我不是貓!”迪昂甩開他的手,用尾巴有氣無力地拍打著漏水的船板以示憤怒,“看見我粗壯的尾巴了嗎?我是獅族!”
“行吧行吧,反正獅子和貓也差不多太多。”人魚鉆到水底,繞著小木船轉了一圈兒,又出現在船的另一端,他扒著船邊兒,悠悠道:“甜心兒,剛剛我救了你一命啊,知道嗎?”
“嗯,”迪昂點點頭,“謝謝你。”
“不用謝,”人魚嘴角一咧,露出雪白的牙齒,“不過……你知道我是誰嗎?”
紅發人魚狹長的眼角微微上挑,赤紅的眼瞳中帶著一絲邪魅的笑意,迪昂盯著他的眼罩看了半晌,楞楞地開口道:“你是……獨眼人魚?”
“什么?”人魚不高興地哼了一聲,一把扯下自己的眼罩;用一雙火紅的赤瞳瞪著船上的小獅子,尾巴重重地拍打著水面,嚷嚷道:“告訴你,我這個裝扮,這叫海盜!知道了嘛!”
迪昂左躲右閃,還是被澆了一頭火辣辣的紅水。他憤憤地仰起頭,抗議道:“海盜?可這不是個湖么?你頂多算是個湖盜。”
“哎呀,不管是湖盜還是海盜,總之,我可不是什么好人,”紅發的人魚猛地躍出水面,居高臨下地立在半空,彎下腰俯視著渾身濕漉漉的小獅子,“反正是我救了你,不給我滿意的報酬,我可不會放你走的,明白了嗎?”
“……”明白是明白,不過……
迪昂用爪子撓了撓腦袋。他聽說人魚都很殘暴,而且這家伙還說自己是個海盜,肯定比一般的人魚更壞!
要是告訴紅發的人魚自己兜裏一個子兒都沒有……他會不會直接把船一掀,重新把自己扔到湖裏?
迪昂盯著人魚干脆利落、宛如刀切的地下頜線和猩紅的雙瞳看了半晌,越看越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扔進湖底了。
于是他爪子緊緊地抓住船板,瑟縮著蜷起身子,嘴角一咧,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
“哎呦,寶貝兒,你可真是……”被萌到了的紅發海盜突然大笑起來,“我改變註意了,不管給什么報酬,我都不能放你走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寵物了!”
“什么?!”迪昂瞪大了眼睛,“我是獅族!你讓獅族當你的寵物?”
“是啊,萌寵是偉大的海盜的標配!”他魚尾一甩打翻了小船,把驚恐萬狀的小獅子卷進懷裏。
“你瘋了吧,獅子哪裏萌了?”迪昂金色的眼瞳瞪得渾圓,狠狠地說道:“我一到陸上,立馬咬死你!”
“哈哈哈哈,”紅發海盜不但沒有被嚇到,反而更開心了;他一邊在湖面上歡快地蹦跶,一邊撓著迪昂的下巴“咪咪~小寶貝兒,你是故意的吧,專門在我的萌點上蹦迪,嗯?”
“誰是咪咪!”雖然他撓的真的很舒服,但這一股子土味兒的名字高貴的獅族絕不能夠接受的!于是迪昂在仰起頭享受按摩服務的同時,也沒忘了嘟囔道:“我叫迪昂。”
“好的,迪昂寶貝兒~既然你都自報姓名了,那我也必須自我介紹一下了。”人魚捏著他爪子中央的肉團,拽著他的前腿兒往前方指去。
在那指尖指向的位置,紅色的湖面頓時翻涌起來,一副巨大黑色貝殼緩緩浮出水面。
黑亮的貝殼緩緩張開,紅發的人魚把濕漉漉的小獅子放到貝殼中央,躬身對他行了一禮。
他伸手抓起迪昂的一只爪子,輕輕親了一口,“美麗的迪昂小姐,歡迎來到黑殼子號,我是船長朱迪。”
回應他的是指尖傳來的劇痛。
“嘶~”紅發人魚捂著自己的手,表情夸張地搖擺著沈入水底,“寶貝兒,你……你~沒~有~心~啊~~~”
“我是公的!”迪昂無視他浮夸的演技,伸出滲透舔了舔齒尖殘存的血液。
咦?迪昂微微一怔,人魚的血液,竟然有一絲絲甜味兒,好像還挺……挺好喝?
自打湖盜頭子朱迪船長強搶落水的獅子作為寵物,那些紋著花裏胡哨的夸張花臂的湖盜人魚,仿佛集體開啟了男媽媽屬性。
龍坎湖附近逐漸流傳起了一個恐怖傳說:俊美的的人魚在月光下吟唱曼妙誘人的歌聲,每當少女被那歌聲吸引著走向湖邊,人魚便將少女拽入海底,逼著她們跟一群紋著花臂的人魚一起穿針引線,沒日沒夜地縫制巨型的貓軟墊兒、貓窩、貓爬架、逗貓棒……直到完工才把她們送回陸地。
迪昂發誓,作為一個獅族,他是絕愿不會自甘墮落、滿足于做一只團寵貓的生活的。可是羽毛鋪成的軟墊兒實在太過柔軟,而且那根拴著羽毛的細棍兒又似乎有某種魔力,只要朱迪拿著它在自己眼前移動,他就忍不住想要撲上去……
還有,龍坎湖的特產是小龍蝦和生蠔,自出生起就在辛辣的湖水中浸泡的湖鮮實在辛香美味,但凡是個有味覺的人都無法拒絕……
當然,徹底腐化了獅族鋼鐵般堅定的意志的,還是朱迪那黑亮的魚尾。那滑膩冰涼的觸感以及朱迪被他抓住尾鰭時那渾身戰栗發抖的模樣讓迪昂興奮不已,以至于他每天都無視朱迪悲憤的目光、堅決地抱著那粗大的魚尾入睡。
總而言之,迪昂對自己的寵物獅(貓)生活十分滿意,可惜,朱迪船長并不這樣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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