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見到夏折柳的時候，司笛都覺得難堪。
那種感覺很奇怪——她明明穿得光鮮亮麗，頭發妝容一絲不茍，還有精心搭配的香水和指甲油。
可她就是覺得自己很丑。
在那個如同出水芙蓉般的女人面前，她自慚形穢。
就像現在，她從小推車裏將食盒取出，放在夏折柳面前。整個過程中，她刻意避開了對方的視線，盡管那人的眼神總是溫和的。
“謝謝。”夏折柳說，“飯菜都很好吃。”
從容不迫，完全沒有一點階下囚的樣子，竟然還有心情夸獎她做的食物。
司笛喉嚨滾了滾，悶聲應了句，“不客氣。”
聽說夏折柳是博士，是很優秀的科學家。她輟學早，對讀書厲害的人總有種敬畏和崇拜之感，但卻不知道如何面對。
其實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的這些年，她早已經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的本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可看著夏折柳那雙溫和清澈的眼睛，她卻經常什么都說不出來。
局促得要命，好像說什么都是錯。
夏折柳輕輕笑了下，溫聲詢問：“你昨天是不是出去過？”
這不是她第一次這樣試探，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司笛雖然不會給出具體的答案或者信息，但也不會表現出戒備和排斥。
然而這一次事情似乎有了轉機，司笛的神情頓了下，然后“嗯”了聲。
聲音很小，幾乎低不可聞。
但足以讓人心中雀躍。
夏折柳眼睛亮了亮，叮囑她：“就算有掩蔽劑，外出的時候也要小心。”
朋友似的口吻，仿佛搞不清自己的身份。
最近夏折柳經常會這樣同她聊天，有時候是天氣有時候是家常，有時候也會含著若有似無的打探。
司笛不覺得反感，但卻會不知所措。
兩個世界的人，沒什么好聊的。
況且，她們的生命應該也快要走到盡頭了，何必給自己增添掛念。
所以雖然看出夏折柳有想要攀談的意思，這一次司笛也選擇了逃避。在夏折柳再次開口之前，她搶了先，“那您慢用。”
門被輕輕關上。
夏折柳望著司笛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距離她來到這個鬼地方，已經過去了一星期，在這段時間裏，把周遭的情況也摸了個七七八八。
這裏應該是古鴻建造的一處秘密研究所，處于深山老林中，位置隱秘，可以說是與世隔絕。
加上她，被帶來的科研人員一共有7名。
她們被迫留在這裏，夜以繼日地完善古鴻的實驗，補充數據。
夏折柳當然不想坐以待斃，她的唯一目的就是逃出去，而且要帶著其他被脅迫的女孩子一起。而且她很清楚，女王絕對不會對她們的失蹤坐視不理，援兵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才能與外界聯系上，獲得幫助。
被困在牢籠裏的人要想逃出去，需要一把鑰匙。
她要盡快找到這把鑰匙。
負責古鴻項目的人名叫周度，是個氣質陰鷙的男人，臉上從來都看不見笑容，脾氣暴躁，動輒就對她們大吼大叫。
值守在此的男性士兵們也差不多，手裏掌握著丁點權力就狂妄得不得了，打心底看不起女人。
這些人，根本就沒有合作的可能和必要。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她鎖定了目標。
司笛。
這個女人跟其他人不一樣，跟了古鴻好幾年，在他的眼裏有一定分量，自由度要比別人高。尤其是古鴻心情好的時候，甚至會拉著她的手跟她說幾句關心的話，讓她註意身體，別太操勞。
夏折柳回想起司笛的手。那雙手精心涂了艷紅的指甲油，清瘦白皙，卻并不細膩。一看就是沒少操勞，可見古鴻這男人只是說得好聽。
司笛的身上有種矛盾感，她看向古鴻的眼神溫柔嫵媚，但肢體動作卻會難以控制地表現出抗拒；而當她看向自己的時候，雖然刻意疏離，眼底卻有細微光亮，就好像她是什么很厲害的人一樣。
很久之前，夏折柳聽人提起過司笛這個名字。那人說她精明，很會討古鴻歡心。古鴻身邊的鶯鶯燕燕換了一茬又一茬，唯獨她一直屹立不倒。只可惜就算再喜歡，也只是個玩物，而且司笛知道得太多，所以一旦失了寵，就立刻會被滅口。
當時夏折柳聽得直皺眉，忍不住開口：“這幾年期間，司笛就沒有機會逃走么？”
“哪有那么容易。”那人意味深長地回答，“被古鴻看上的女人沒得選，只能服從，不然就是死。”
空氣裏還殘留著淡淡的香氣，是司笛身上香水的味道，聞起來像是用花朵制成的草木香，馥郁卻不顯得甜膩。
當時司笛沒得選。
夏折柳很想知道，如果有得選，她會怎么選。
***
即便是氣溫已經大幅度回暖的春天，山裏的溫度還是比外面低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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