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若風不容違抗的語氣只下,夏靜雙只能緩緩抬起膝蓋。
她在所有人的註視下站了起來,只有秋若云的目光最令她心痛,不忍直視。很奇怪的是,竟不覺得害怕了,心中無比坦然。就像一個被捕的犯人被收押時惴惴不安、心中片刻不得寧靜,但是一旦被判了刑,知道未來會面對的結局后反而輕松下來,不再畏怯和不安。
與秋若云擦肩而過的時候,夏靜雙看出他似乎想伸手拉住自己,但在他所有行動之前,夏靜雙卻用目光告訴他:「不要擔心。」
僅僅只是一個瞬間,秋若云的動作定格。夏靜雙的視線從他緊繃的臉龐上掠過,時間的流逝仿佛突然慢了下來。交匯的目光中看到的不僅是彼此,似乎還有很多過去的回憶像走馬燈般從眼前掠過。直到這一刻,才忽然明白過去那些平淡無奇的日子原來都無比珍貴。他們的命運交錯在一起,但卻被無情地扯開。曾經以為知道未來就能扭轉干坤的夏靜雙發現,原來自己也只不過是命運洪流中的一顆小石子,自不量力地以為可以改變歷史,最后卻自身難保。
「靜雙……」被冷風凍得蒼白的嘴唇最后一次念出她的名字。剎那間夏靜雙只感到胸口一股熱流直沖眼眶,雙眼又熱又脹,只能狠心地把視線硬生生從他結冰的臉龐上扯下來,眼中的脹痛感才終于減輕。
擦肩而過只是一個瞬間,只有他倆才能感受到變慢的時間。當夏靜雙再次抬頭,望向前方時,卻突然發現秋若風已經來到面前。
面無表情的臉上只有一只眼睛釋放出懾人的寒光。夏靜雙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手臂就被他一把提了起來。腳下頓時一個趔趄,失去平衡的身體向前方倒去。但是秋若風沒有松手去扶她,而是好像拎小雞似的擰著她的胳膊。夏靜雙覺得自己好像被吊起來似的,肩膀關節處被扯得痛不堪言,齜牙低叫一聲。
「放開她。」不遠處傳來秋若云急促的聲音。但是秋若風置之不理,突然扯下夏靜雙肩膀上的衣服。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剎那間夏靜雙呆住了,凍僵的腦袋無法及時做出任何反應。驚愕的目光本能地鎖定在秋若風的臉上,看到他冷漠的面孔上那只精銳的右眼緩緩瞇起,註視著自己胳膊上的某個地方。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只知道他眼中的寒意略微淡去,轉瞬之間恢覆了正常的溫度。
他松開手,輕輕推了夏靜雙一掌。夏靜雙上半身在空中微微搖晃了一下,彎腰扶著肩膀,喘了好幾口氣才終于站穩,把被他扯下的衣服重新穿好。
胳膊上剛才被他盯著看的地方仿佛被煙頭燙過一樣,刺刺地發痛。指尖下意識從那裏拂過,就在碰觸到一個微小的凸起時才終于反應過來。原來他看的正是自己肩膀上的守宮砂。夏靜雙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他懷疑自己昨晚一直和秋若云在一起,看到自己并未失身后,才對自己剛才的言辭略信幾分。
其他人皆不明白秋若風這種行為的原因,只有秋若云看懂了,明白秋若風真的很在乎他與夏靜雙之間的關系,這就意味著想要不惜一切代價求他把夏靜雙還給自己的希望變得更加渺茫。只要他一天還是皇上,一天沒有對夏靜雙失去興趣,自己就永遠只能忍受他的蠻橫獨斷和□。
多年以來,秋若云早已習慣了忍氣吞聲,但是從這一刻開始,心中有個聲音不斷質問自己:你真的要這樣下去么?真的要眼睜睜看到他奪走所有一切嗎?
最初是蓮婷,后來是皇位,現在又是夏靜雙。他得到了這一切,但卻從未珍惜過。蓮婷積郁成疾,皇權岌岌可危。自己選擇退讓、雙手奉出的一切,在他的掌控之下沒有一樣可以得到好結果——怎能忍心看到夏靜雙也遭受同樣的命運?但是自己能做什么?勢單力薄受人擺布,連一名女子也無法保護。
想到這裏,難以遏制的痛苦令他捏緊雙拳。顫抖的手臂牽引著整個身體都在寒風中微微戰栗起來。
夏靜雙突然感受到什么似的驀然回頭,第一次從秋若云的眼中看到了憤怒,全身驟然涼了一層。從前她以為秋若云從來不會生氣,臉上除了微笑就是愁緒,與憤怒這種激烈的情緒毫不沾邊。但是人人都有喜怒哀樂,秋若云不過只是一直把憤怒隱藏起來而已。
就在夏靜雙怔怔盯著秋若云出神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后傳來握劍的聲音,不用回頭就知道是秋若風也敏感地察覺到秋若云突然爆發出來的敵意,開始有所戒備。秋若風一動,周圍親兵也全都釋放出森然的寒意。秋若云的任何反抗都有可能被當成挑釁皇權的大不敬之罪。
想到可怕的后果,夏靜雙不禁抖了一下。不能讓秋若云做傻事,沒有時間猶豫,脫口而出地大喊一聲:「王爺!」
急促而又清脆的聲音劈開廣場上壓抑的氣氛,秋若云凝固的目光中閃過一抹驚愕,大夢初醒般略顯恍惚。
見秋若云回過神來,夏靜雙馬上扭頭對秋若風說:「我還有幾句話想對他說。」說完也不等得到秋若風的應允就向秋若云跑去。所幸秋若風并未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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