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七月六日,午后末時,北平。♀.biquku.la♀
街道已被肅清,不見半個行人。陽光熾熱,這是個炎熱的午后,天空碧藍(lán),連一絲云朵都看不到。
北風(fēng)吹過空蕩蕩的街道,吹過拂動的赤紅旗幟。身穿紅色棉甲的城衛(wèi)軍士兵在燕王府門前的街道上列陣戒備,士兵們殺氣騰騰地包圍了整個王府。
朱紅色的大門緊緊關(guān)閉著,圍墻上可以看到一些張望的人頭。從圍墻里傳出了人聲和鐵器的鏗鏘聲——那扇緊閉的大門和圍墻的背后也同樣布滿了兵馬,跟外面包圍的軍隊一樣,燕王府的衛(wèi)隊亦是同樣嚴(yán)陣以待地在戒備了。
兩軍對峙,弓拔弩張,緊張的氣氛籠罩全場。
包圍燕王府行動的總指揮,北平宣承布政使張昺望著燕王府那扇緊閉的大門,背后的官袍已被汗水浸透了。三年前,洪武帝駕崩后,當(dāng)今圣上建文陛下登基后,立即就開始動手削藩。數(shù)年間,周王、代王、湘王、齊王等諸位藩王紛紛被廢被黜,誰都知道,朝廷的下一個目標(biāo),必定便是鎮(zhèn)守北平的燕王了。
但與周王、代王等被削諸藩不同,燕王本身就是大明朝的將軍,他曾屢次出擊塞外,擊敗威脅大明朝邊疆的蒙古游牧兵馬。在歷經(jīng)了洪武朝可怕的清洗之后,老將紛紛凋零的現(xiàn)在,燕王已是堪稱大明朝碩果僅存的名將了,在北方邊軍中擁有崇高的威望。在戰(zhàn)場上,這位王爺素來以意志堅定、行動果斷而聞名,常常做出一些大膽而勇敢的軍事行動。
這樣的一個人,是絕不會在削藩令面前束手就擒的,他必定造反。
這個事實,不但在北平城中已是路人皆知的秘密了,甚至連建文陛下和朝廷對此也是洞若觀火。朝廷決定削藩,但忌憚燕王在軍隊中的聲望和威力,對他的處置一直十分慎重——甚至是遲鈍了。直到今日,自己和謝指揮使才收到了逮捕燕王眾黨羽的詔書,但詔書里卻沒提及要逮捕燕王本人。
如果燕王不尊詔書,緊閉王府對抗官軍的話,自己若是無詔就率軍強(qiáng)入,到底會有何后果?
到時搜查的官兵若是與燕王府的衛(wèi)隊混戰(zhàn)起來,屆時刀兵一起,萬一燕王在亂兵交戰(zhàn)中受了傷,甚至是被殺了,朝廷會怎樣處置自己?
張昺知道,朝廷削藩的決心已下,任何人都不容阻撓。這兩年間,被廢黜的藩王已經(jīng)數(shù)不勝數(shù)。周王被廢除王爵,發(fā)配yn;代王被廢,發(fā)配蜀地;湘王被廢黜,闔家**而王;齊王朱榑和代王朱桂,此二人皆被廢為庶人。誰都可以料想,眼前的燕王,他的下場與這些被廢黜的藩王們不會有什么區(qū)別。倘若自己能在混亂中將他格殺,建文陛下對此只會高興,朝廷上的大臣們也會為此松了口氣,慶幸削藩之役中最大敵人的消失。
但張昺同樣深知,燕王倘若死了,這是朝廷的幸運,卻未必是自己的幸運。不管建文陛下再如何忌憚燕王,但燕王畢竟是陛下的親叔叔,陛下孝悌尊長的臉面還是要顧及的。為了證明燕王之死并非陛下本意,朝廷很可能以殺害藩王的罪名嚴(yán)懲自己——到時,全家抄斬也不是不可能的。
張昺,這位曾歷任大明工部侍郎、刑部侍郎、北平布政使的高級官員具備相當(dāng)穩(wěn)健的心理素質(zhì)和高超的行政手腕,在他二十多年的宦海仕途中,曾處理過無數(shù)棘手的麻煩事,但他知道,今天要面對的事情,才是他這一生中最艱難的考驗。
朱紅色的王府大門打開了,一員紅袍的王府官員從門里走出來。望著眼前嚴(yán)陣以待的官兵,他泰然自若地張望了一番,徑直向士兵們走過去。一個軍官上前去問了幾句,小跑著回來報告:“張藩臺,他是燕王府的長史,奉了燕王的口諭前來傳話的。”
張昺和北平都指揮使謝貴對視一眼,張昺緩緩道:“讓他過來。”
長史被帶到了張昺面前,他行了個禮:“張藩臺,謝指揮使,二位大人明鑒:燕王殿下乃朝廷親貴,當(dāng)今皇上的叔叔,身份尊貴。你們無端出動城衛(wèi)兵馬包圍王府,冒犯親王,以下犯上乃大逆不道之罪,燕王殿下已具折向朝廷彈劾二位了。。。”
張昺不耐煩地打斷了長史:“貴官不必再啰嗦了,我們的來意,早已向王府宣明,我們奉了朝廷旨意,要逮捕王府中不法的官員和將校,朝廷的詔書和人犯的名單,我們也早給明示了。現(xiàn)在本官只問你一句,王府是打算交人,還是不交人?!”
被張昺凌厲的氣勢所震懾,那長史退后了一步,他放軟了聲氣:“藩臺,朝廷的詔書王府已經(jīng)看了,王府將奉詔行事。詔書上所提及的四十五名不法官員和將校,王府已經(jīng)將他們緝拿,請張藩臺和謝將軍入內(nèi)查驗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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