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說是沒有情誼,那么長時間的逍遙自在、朝夕相伴,又怎會在難熬中被消磨,明明思念的緊,這紅墻卻生生將彼此最后的信念都斷開,徒留再無法多一分念想的現實。
待到魏青能去金承殿時天色已幾近漆黑,飛云橫走,天際底下還有一絲光亮,暮色中眼前的紅燈籠被春芽提地晃腦,顯得有些活潑,但魏青卻沒半分喜悅。
春芽不知主子為何不似他人那般歡喜,中午看那袁主歡脫的都像個兔子了,只猜想是因那夜半送出的書信之事,只是魏青的往事和重重密密心事他永遠明白不透。
魏青路過花園時,看到一川煙草的影子,隨風搖擺,匍匐不定,他清楚一件事,自己的生母是沒有資格踏入皇宮的,此刻她必然一人坐于小廂房內呆呆看著夜色,如同此刻將目光逐漸上移看向那絲深紅的光亮最終墜落到黑暗中的自己一般。
還未踏進金承殿便已聽得里頭嗡嗡的人聲,殿內雖用多個屏風相隔,魏青還是看到了旁側的他人,陌生的臉龐也不知是在哪個宮內謀事,自己此刻更覺蕓蕓眾生,滄海一粟。雖身在靈瑞宮,可周玉辟眼皮下的自己與他們并無差別,先前絲毫的錯覺此刻被碰撞的粉碎,讓他認清了那隱秘的幻想,周玉辟永遠是那個無情的帝王,一絲一毫的差錯都不能被他知曉。
迎面看到已就坐的家人們,魏青只覺些許時日不見,他們面色都好上許多,似乎自己的入宮解了他們多年的憂愁。
“二弟!”魏德仁眼尖,看到魏青便急忙叫出口,滿面春風如同榜上狀元。如今一身彩布衣衫襯地他更像那些招搖的后宮人,愈加顯得素衣白衫的魏青冷淡。
眼前魏青還沒有被賜任何職位,雖已入宮,家人們卻無需對他跪拜行禮,掃過小小的空間,來的人并不多,想來也是,只是眼神一晃便看到了那個未將眼神移向自己的人——王雙采。
王府果然也被請來,且依舊與魏父相談甚歡,自己的萬千苦痛于他們來說始終是不值一提的,只有雙采與自己一般,那情緒也只可與他一談,總有機會的,魏青當時是這么想的。天大的委屈只要能與他相談便都值得了,可困住魏青最后一絲天真的王雙采此刻心思卻已不同,這也成了魏青那滿腔怨氣郁結不滅的因。
“父親,母親,王公?!蔽呵嘁幘匦辛硕Y,換得父親贊許的眼神,那是極少流露于他身的目光,如今卻輕易得到了,家母賈碧千溫和笑道:“青兒消瘦了,想是在宮中操勞,不得像以前那般游玩了。”“那是,二弟一進宮就住到了靈瑞宮,那可都是...”魏德仁此刻才壓低聲音:“都是大人們才去的地兒呀。”
魏賢咳嗽了一聲,賈碧千馬上輕聲呵斥:“德仁,出來前怎么和你說的,莫失了規矩?!?
王順此刻做了和事佬,笑呵呵地說道:“魏青雖還未得名分,卻已著手做那小掌宮之事,往后我們可就高攀不上了啊。”魏賢點了點頭,眼光中又多了幾分贊許和期待,春芽此刻還未覺察出什么不對,立在一旁像個乖順的小樹樁。
“王公過獎了,不過在宮中茍且度日,何來高攀。”魏青看向王順,余光卻又瞟了雙采,那人此刻看著桌上的茶盞,似在出神,并未流露任何情緒,獨獨置身于這一片熱鬧之外。
“二弟,你還謙虛,待來日你高升了可莫忘了兄長,還指望你說句話呢!”魏德仁似乎已經全然忘記方才母親的訓斥,亦或是此刻身處皇宮從未見過里頭恢弘的他已全然飄飄,言語也失了些分寸:“那耳旁風最是管用呢?!?
“兄長?!蔽呵噙€未等父母開口便回道:“我是魏家出來的庶子,始終記得若沒有父母、兄長必然入不了宮,既已如此,除了不會忘記恩情,也望兄長能明白,我在宮中的每一個舉動都關乎魏家,所以...往后便可不必再教我如何自處了。”
聽聞此言,春芽抬頭看了一眼,堂內那幾人因魏青的話語臉色變得都很難堪,卻無法發作,只能陷入一種沉默,一貫隨和的王順此刻也不知如何勸導,他是知道自己兒子與魏青之事的,原也覺得無事,反正可以再娶妾室不影響后嗣??晌杭也煌猓约阂膊幌雺牧岁P系,這如今魏青在宮內也很好,一切都皆大歡喜的,再帶往事情緒又有何益呢?
“雙采,你也說說話?!苯忖忂€須系鈴人,王順這么想著便輕扣了扣桌子,看向一旁不語的王雙采。
聽到父親的話語王雙采終于抬眼看向魏青,眉頭微微顫了顫隨后開了口:“德仁心直口快,魏青不必往心里去,既已入宮自是以家府為重?!?
聲音還是那般溫鈍,這些日子沒聽見,都快忘記這暖暖的聲調,可為何兩人對上眼神的瞬間,魏青只覺得對方沒有半點情誼,這些話語與那神情似乎比自己忘記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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