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塔昨，這里很安全。”等到溫暖重回，他才轉頭開口，眉眼彎彎甚是好看，只是太多的污漬遮掩了他那獨屬異域的美麗。
那串手鏈在他的手腕上發(fā)出輕細的響動，若古老風鈴碰撞悠揚。
“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但我必須要回去...”
塔昨突然跑來壓住季疏遠的肩膀，不讓他起身：“你的腿不能出去。”由于焦急不已，綁住的發(fā)帶松落，一頭卷曲的紅發(fā)散開，發(fā)梢在季疏遠的手背上拂過，癢癢的。
“關口那怎么樣了？”季疏遠見他迫切，而方才的確無法順暢站起，不如先問清情況。
“我不知道，但是你們的人并沒有死光，我去救你的時候，那邊沒有人。”塔昨見季疏遠的確不再要走，才慢慢移開手，用布條再將頭發(fā)綁好：“這里是瓊斯最偏遠的難民區(qū)，不會有人發(fā)現你的，就算...發(fā)現了，大家也不會在意。”
“我需要你將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我，從你脫逃開始。”季疏遠見他感念自己的救命之情，便追問，說不定是了解戰(zhàn)況最好的機會。
“好，我都會告訴你，你先吃些東西，你昏迷了五日了。”
季疏遠知道自己睡了很久，他稍稍往后靠想以一個舒適的姿勢坐著，塔昨見狀便將身上的斗篷脫下折好為他墊在身后，又舉起熱食遞給他：“外頭烤了一些番薯，只有這個了。”
面對這絕境中的體貼，季疏遠知道他已盡力，如今的瓊斯難民自身難保，為口吃的寧愿冒著死亡的風險，而他還愿意省出些給自己，也許這就是為何那秦將不愿傷害他們，無論哪國開戰(zhàn)，百姓終究是無罪的。
“謝謝。”
“你是我的恩人，不該說這個。”塔昨捂住季疏遠的嘴，隨后又抽回，輕輕地將雙手交疊在一塊：“那日我逃走后便徘徊在下面，瓊斯軍隊不會管我們，他們無法再抽出精力和糧食，原還想著或許能溜回來再挖些東西帶回來，可都城軍隊一直沒走。過了些時日便發(fā)現瓊斯軍隊在那關口下越來越多，不知在商議什么，后來吾王也來了，我便跑很遠藏起來，因為大家都說吾王變了，想將我們作為誘餌。結果到了晚上便聽到金戈交鋒，我往戰(zhàn)場處跑，便遠遠見到了你，隨后山就塌了，我很害怕，搖晃著往遠處跑，可想起恩人你還在那，可隨后雪也砸了下來，我便一直候著想看你騎馬出來，我等了一天一夜，沒有等到你。到了第二日晚上你們的軍隊也走了，他們找過你沒有找到，我便去尋你，原本也沒報什么希望，可我就是找到了，好在石頭只壓住了你的腿，你的馬匹與另一塊大石頭空出了一個洞，它們就在你上方架著，我便將你背了回來。”
“他們下來找過，你能看清有多少人么？”季疏遠聽完，還是無法推斷出如今的狀況：“從這回去需要多久？”“我看不清上頭還有多少人，下來了一隊人馬，有十幾人。你如今不能騎馬，走路怕是也困難，去關口原是半日，你需三日。”塔昨聽到季疏遠提到要走，垂眼不看他。
安靜了一會，唯有帳篷上方懸著的銅燈吱嘎作響，規(guī)律地左右搖晃出微微旋轉的影子，柴火噼啪作響，正燒的烈。
也許是脫下斗篷便抵不住寒冷，塔昨有些發(fā)抖，消瘦的肩膀微微顫著，讓季疏遠生了一絲憐憫。
自從殺了秦松，季疏遠自以為的正義便開始崩塌，被魏青問醒，被周玉辟嘲諷，他要固守自己的良知，就算不擇手段。
“算了，若是上頭亂的很，我的東西也可能丟了...”
“什么東西？”塔昨自然不知道季疏遠說的是魏青的字畫，還以為是刀劍，畢竟將他救出來時沒法再去尋他的武器。
“沒什么。”季疏遠將身上的毯子掀起一起蓋住塔昨：“再過來些，太冷了。”
這讓塔昨一下紅了臉，但還是與少年靠在了一塊，溫暖漸漸涌來，懵懂在難民區(qū)流浪，所有苦難心事都在此刻平靜，就算饑餓、痛苦、恐懼，卻因季疏遠的到來，讓塔昨不再害怕。
是一見鐘情么？還是那雙眼睛太過不同，讓貧瘠的自己簇擁起花海，想去看他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樣的。
塔昨喃喃開了口，他想將情緒告知，將心跳傳入季疏遠的耳膜，卻還是提了過去的事：“在你來之前，這兒也曾好過一段時候，那時候還是秦將軍，他愿意給我們溫飽，我想，若是他那樣的人，也許能不再打仗，就連吾王也曾網開一面，他說這是禮尚往來，吾王一直是一個善良的人，可大家在這撐不下去，我們的族人越來越多，食物不夠，吾王想著曲由，我也知道是瓊斯被迫做了壞事，可我們已無他法。沒想到新任將領會那么突然殺伐，若那日翻開尸體的不是你...”
娓娓道來的話語讓季疏遠無奈守住秘密，他不知道自己殺死秦將后會牽連這么多的性命。
當初若不是父親非常肯定秦府的人都是那般，自己是不是就不會動手？如今想來為了確保自己能替代秦將，父親操了太多心，牽扯奪權，又怎可能沒有死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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