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民們如塔昨說的一般，對其他人都視而不見，一心想著還能從地里翻點什么出來。

“你原來的家也在那邊嗎？”季疏遠指了指更北的部落，遠遠看去像一個個小鼓點凸起在雪原之上。

“我流浪很久了。”塔昨笑了笑：“我出生的時候，瓊斯便已不能負擔那么多人了，也許就是餓的，我一直這么瘦，但男子瘦弱在瓊斯是罪過，父母也許也是這么想的，好在貧民窟里有人收留了我，許是他也太過孤單。我很喜歡跳舞，特別是每年瓊斯的部落舞，可連綿戰事之下舞蹈成了一種奢望，上一次看到他們跳舞已不知過去多少年了?！?

“收留你的那個人呢？”

“他死了。誰熬得過病呀?！彼蜓凵裰械墓夂馨档蛞惯€會閃爍幾下，今日卻少了很多。

“我會讓這一切早些結束的。只要...他答應皇上的要求，你們便都不必再受罪了?！奔臼柽h說的自然是指歸順，塔昨不明白，他只說：“只要不再挨餓受凍，怎么都好?！?

腿傷還是累贅，季疏遠一心想著回軍營匯合，卻沒想到都城那頭的軍隊傳來了消息。

起先還是個小孩慌慌張張赤著腳跑過所有帳篷，害怕地喊著：“聽說都城人又抓到人質了，他們要將他處以極刑，引吾王出去！”青紫色的雙腳讓季疏遠觸目驚心。

隨后人群便稀稀落落慢慢走出了各自躲藏的地方，竊竊私語到大聲交流，從恐慌到憤怒，又瞬間被一句“抓走的是難民嗎？吾王已經不會管我們的死活了！就算是極刑，他也不會因為一個難民出去的！”變為質疑。

季疏遠猜出這種計謀必然是屈正善的意思，他的心狠手辣已漸漸明目張膽，為了贏下戰爭，他可以用盡千方百計甚至抹滅人性，必須要回去阻止。

塔昨見季疏遠突然彎腰將腿那的布條解開，急忙拉住：“做什么？”

“太長了我無法行動，必須要再短一些的木板。”季疏遠指了指遠處：“幫我找一下吧?！?

“你現在想回去，那邊的人會信你嗎？是瓊斯人救了你，你會被認為是叛徒的。”塔昨的擔心不是杞人憂天，他絕不想再讓季疏遠冒風險，明知道遲早留不住他，至少不該是現在。

“塔昨。”季疏遠反握住他的手，壓制住他躁動的不安：“幫我找塊短木板?！闭Z氣堅定，卻不是強迫，帶著一絲請求。

“...”塔昨不再說話，他飛快轉身去尋，生怕慢了就會被季疏遠看見自己眼眶中的淚水。季疏遠用布帶緊緊纏住了自己的腳踝與腳掌，多塊短木圍繞小腿與腳底綁住，已可勉強走動，若是騎馬借著大腿的力量想必也不成問題。

“你若要馬匹，軍隊那是可以偷得的，那最近常常無人看管，都去了邊界?！彼蛘f完看著離去的季疏遠說了一句：“吾王...是個好人?！?

“保護好自己?！奔臼柽h看出他的擔憂，用黑布蒙住了半張臉，蓋下帽子便拿起木棒往瓊斯軍營走去，路途瀟瀟，冰封千里，孤勇前行。

屈扶光將算盤撥平，喝了口茶水抬頭發現屈多益立在下面，一臉沉重。

“怎么？皇上又有事耽擱了？”毫不意外，已經習以為常到不如這對不上的賬目會煩心的地步。

“大主宮，皇上并非是被國事耽擱。”屈多益跪在地上，頭垂的低低的，內心被自責覆蓋，他總覺得皇上如今的變化是因自己無能改變而造成的，明明自己曾是他最信任親近之人。

見今夜屈多益神色有異，屈扶光放下了賬本，起身扶起他：“怎么了？”

“兄長...”屈多益微微嗚咽的聲音將長時間壓抑的苦楚掀開，驚擾了出正殿內的寂靜。

“你們都退下。”屈扶光許久未聽得屈多益這般喚他，心下一驚，急忙將下人都驅趕，拉著屈多益的手讓他坐在自己的軟座上，溫柔又耐心地問：“是不是近些時候太累了？”

“皇上如今對魏青的盛寵怕是往后會危及屈府地位?！鼻嘁鎸⒆约旱膿鷳n全盤托出，他知道這份疑慮兄長不會沒有。

聽聞此言，屈扶光拍了拍他的肩膀，輕柔地說道：“多益，屈家的地位不會被動搖，這是皇上與我的承諾。也許他這人冷血薄情，卻永遠不會將一個人放在王位之上，我雖與他不算交心，卻十分了解他，你也是，怕什么呢？”

“自打魏青出現，皇上變了太多，兄長未曾親眼見過，又怎能一貫相信？如今他要將生雙閣賜予魏青。”

殿內很暗，燭火已燃至盡頭，屈扶光還未換，此刻他不言起身拔下滾燙的末端，續上新火：“皇上對魏青的確動了情意，無法否認。但他分得清輕重，不會做荒淫無度的昏君，魏青自然也不會成為禍亂朝綱的禍水?！?

“兄長?！鼻嘁娌恢獮楹畏龉膺€能對那亂了規矩破格入生雙閣的魏青那么淡然，明明先前還因他的玉佩之事惹皇上懷疑：“您真的不做些什么嗎？”

“你想讓我做什么，多益你還不明白嗎？皇上絕不會動搖我這個大主宮的位置，只要你永遠是大太監，誰都不可能代替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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