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大主宮?!蔽呵喟牍蛴诘?,他也不忍再多看屈扶光如今枯草不如的模樣。
“我...叫你前來,是有些話想了很久,還是不能藏著帶走。你心思玲瓏...和你說了,你自然會懂。可我還是可惜...這么長時(shí)間了,你怎就是沒悟透?!鼻龉庹f的吃力,可魏青耐心的等待讓他拉了拉一旁的螢千示意讓魏青坐下。
坐的很近,讓目光無法再多躲藏,魏青看到屈扶光的頭發(fā)都落得能看清頭皮,像龜裂大地上的白斑,被月光照的更加殘破。
“您這么想和我說的,是什么?”魏青的聲音很輕,甚至是溫和緩慢地。
“皇上的確對你動了情,你的福分是他人沒有的,但有件事你錯(cuò)了?!鼻龉馊缃竦脑捳Z已聽不出情緒,沒有過多的波瀾,反倒是隨著呼出的氣一同發(fā)出的些許音節(jié):“你一定覺得我身為大主宮催著皇上后嗣...只是在盡責(zé)吧。想來,皇上也說過不要這江山傳后的話語...可是魏青,你知道有多少人恨著皇上么?如今保著他性命的不過是皇位,若他真的要將位置傳給他姓,那誰都可殺了他?!?
屈扶光的話像驚雷般在頭頂炸裂,先前為何沒有想到此事,魏青只覺內(nèi)疚不已,他徒享受著安心清閑,也認(rèn)同周玉辟的能者為王,卻不知若此番心意被不懷好意之人知曉,那為了這任何人都能坐上的皇位,朝堂、乃至整個(gè)天下會混亂成什么模樣。
見到魏青臉色有變,屈扶光繼續(xù)說道:“所以,皇位一定要傳給皇上的子嗣...哪怕只有一個(gè),哪怕晚些時(shí)日,不是為了血統(tǒng),而是這樣的規(guī)矩才能護(hù)住皇上的命。這就是我為何明知他厭惡,也要喋喋不休煩著他,他那么聰明,又怎會不知這個(gè)。”
屈扶光的聲音明明沒有情緒,卻讓魏青羞愧地紅了眼,原來自己的愛是那么的自私。
“你也很愛皇上,對嗎?”
聽到魏青的問題,屈扶光閉了閉眼,他努力讓自己笑了笑,回道:“我們都是有感情的人,被關(guān)這里頭,只能愛他一個(gè)人,不然這份感情放何處、落何人身上才好呢?”
螢千知道屈扶光說了太多話,一定是乏的不行,但顯然他還沒說夠。
“這些時(shí)日,我還是聽著外頭的消息,你在生雙閣很是清閑??赡闳粝牖噬隙嗔裟闵磉?,就該為他分擔(dān)些,也許無從下手亦或是皇上...不舍你勞累,但你必須知道他在煩惱、操勞些什么,我無法再同他說些什么,我做的也不妥善,也許你的話會更合適。無論日后大主宮之位由誰來頂替,魏青,皇上他愛你,可這份愛是需要你步履艱難地去追隨的,并非只是受護(hù)于他?!?
回想自己放棄固守之時(shí)的疲乏,魏青動搖不已,沒聽屈扶光這番話前他還想讓自己一生沉醉安逸之中,可從未關(guān)心過周玉辟的事,只是借著他的喜愛一味求著永恒,是屈扶光讓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狹隘和卑劣:“相較于你,我的確太不清醒了。”“還來得及...你不像我,已無力再多做什么,今夜我要你前來,還想請你應(yīng)我一事。”屈扶光坦然地伸出手,皮膚都干巴粘在骨頭上,讓一節(jié)節(jié)手指看著恐怖。
魏青急忙起身拉住,他心中與大主宮間的小情緒盡數(shù)消失,如今只剩尊重與愧疚:“我聽著?!?
“多益他...自小伴在皇上身邊,懂分寸,可如今卻執(zhí)念極深。他不懂,一個(gè)王朝都無法長盛不衰,屈家又怎可能永世受尊寵。我放心不下他,往后還請你多護(hù)著他。”
“好?!蔽呵鄾]有猶豫。
“往后這宮里會是何種模樣,終于都能與我無關(guān)了。”屈扶光收回手,他松了口氣,囑托完一般松了下來。
魏青的心口卻悶著,他無法抑制這種難受:“我去叫皇上來。”
“不?!鼻龉庥直犻_眼,笑著慢慢擺了擺手:“不要讓他看到我這模樣,就讓先前的我成為他能想起的人吧。待我去了再告訴他這些,你回去后同他說,我很好?!?
魏青搖了搖頭,不知為何,對著這樣的屈扶光,他沒有半點(diǎn)醋意,哪怕讓周玉辟陪他身邊直到燃盡生命,他都不會有丁點(diǎn)不悅:“求您再見見他吧,您一定想的?!?
屈扶光沒有再回答,螢千做出了請的手勢同魏青一塊出了去,他并不喜歡魏青這個(gè)人,可大主宮既愿意同他說那么多,也只能在此刻再叮囑了一句:“勞煩魏閣主遂了大主宮心意,莫叫皇上來了?!?
魏青嗯了一聲,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去的路上,那么黑的路他卻沒有掌燈,走到半程忍不住回頭看向出正殿,屈扶光的話徹底抹殺了先前那個(gè)已與后宮相隔的魏青,那個(gè)不理會他人躲在生雙閣中冷漠又只會等待的魏青。
那些氣短無力的話語字字如刀的隔開了魏青為自己盤筑的厚蛹,強(qiáng)迫他看清并不安穩(wěn)的事實(shí)。
屈扶光那么好的人,皇上怎忍心辜負(fù)。
長長呼出一口氣,魏青繼續(xù)走在漆黑的石路上,他要帶著那些囑托,替屈扶光一同在這宮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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