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卻見床邊坐著一人,面如冠玉,眼若寒星,真好俊秀人物。薛蟠半躺在床上,咧著大嘴笑道:“這是我結拜弟弟,姓柳名湘蓮。莫看他生得好,一身功夫著實了得,我回途遇著強盜,幸而柳兄弟來了,方救了我們的性命。”說著兩手比劃,道湘蓮又是怎么一劍一槍趕散賊人,又是如何威風八面奪回貨物,口沫橫飛,引得湘蓮搖頭輕笑:“你又忘情了,還不住口。”薛蟠便忙止住。
賈琮兄弟對望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正好薛姨媽叫人進來留飯,因薛蟠尚在病中,故都不飲酒,盡歡而散。
湘蓮被薛蟠留住,賈環一出院門,便笑出聲來:“可算有個能制得住他的人了!”
賈琮也是好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柳公子頗有任俠之氣,又是大家出身,行事自有章法。薛文起得此益友,日后且有他的好處。”薛蟠性情粗魯無心機,對家人朋友卻是掏心掏肺的好,有個勸得動他的人在旁,或者能長進些。
原來薛蟠到家,說起途中遇險,薛姨媽母女聽得心驚膽戰,對湘蓮萬分感激。寶釵私地裏向母親道:“哥哥生就個沒算計的性子,又總有些人在邊上教唆,從小兒生了多少事去。如今認了這個兄弟,我瞧著倒能聽他幾句話,柳公子既父母早亡,媽就當又添了一個兒子,好生看待。”薛姨媽自是依從。
柳湘蓮在京中原有舊居,只是他時常四處游逛,一年裏倒有大半時間空關著。這番來看薛蟠,先問候薛姨媽,薛姨媽也不念舊事,只感新恩,十分稱謝,又喚出寶釵見禮,湘蓮原要避開,薛姨媽忙道:“你既認蟠兒為兄,我看你便也如蟠兒一般。寶丫頭是你妹妹,見又何妨。”湘蓮本來灑脫,見寶釵襝衽行禮,便長揖以還。薛姨媽又說他家裏百事皆不齊備,命人將薛蟠臥室東廂房三間收拾出來,讓湘蓮住下:“你們兄弟處得好,我做娘的瞧著也歡喜。”湘蓮雖冷性些,但一則薛姨媽是長輩,不好辭得,二則盛意拳拳,亦不忍拂她心意,依言留下。
此時寶玉病已稍痊,心中念茲在茲,只是掛懷黛玉,好容易央告了賈母,往林家去探看。騎在馬上,寶玉一路都想著如何討好黛玉,誰料見了面,黛玉竟是冷冷淡淡,卻又不象往日裏動性使氣、含嗔帶怒的模樣,不過說了幾句泛泛之語,便將他打發了出來。
寶玉實在想不通,為了清明那件事,自己罪也陪了,歉也道了,打拱作揖無數,為何她還是不理會自己?
林妹妹并不是個愛記恨的人,那年云妹妹當著眾人把她跟個戲子做比,她也只氣過就罷了,照樣兒跟云妹妹要好。怎么對自己就這么不依不饒的?
寶玉自不會知道黛玉這些天心裏百轉千回,見她冷淡自己,反倒委屈起來,心想:‘我素日為人,你豈不知。藕官焉能與你相比?也不過借你的名兒給藕官擋一下災罷,她一個鮮花嫩柳般的女孩兒家,真叫罰了,你又于心何忍?’
賈寶玉對丫頭們夠意思的時候確實很夠意思,原著裏他二話不說就把彩云偷王夫人東西的事情攬在了自己頭上,而鳳姐當時壓根不信,可見他也不是頭一回替人頂罪。可是他忘了,不是每個人都愿意犧牲自己的名譽來護著旁人的。并且,以賈母王夫人對他的重視,必定會為他百般掩飾,而林黛玉在府中連自保都難,至少王夫人是不會去管的,不雪上加霜就不錯了。
悻悻然只是發悶,一時又記起那只玉碗上的字,有個念頭似糊涂又似分明,下意識不愿多想,卻又揮之不去,反添了許多郁悶,但覺滿腹心事竟無可與言者,連眾丫環引他玩笑也提不起勁來,這日忽報舊友柳湘蓮來見,才算精神些。
敘過別情,湘蓮又說些在外經歷,寶玉十分羨慕,只嘆自己不得自主。湘蓮笑道:“你如何比我?我既無家業要打點,又無父母管束,說走就走了。便是如此,我姑母還說我只顧著在外游蕩,叫我快快收了心,好成個家呢。”
寶玉聽見此言,忽然想起一事:“我聽見茗煙說,前兒珍大哥哥叫了他去,著實問你,卻不知為何。”
湘蓮詫道:“寧府裏我獨跟尚榮兄交好,那珍大爺雖會過,無非點頭交情,他問我何來?”
寶玉也是不知,便叫人喚了茗煙來問。
茗煙往后縮了縮,瞅瞅邊上的柳湘蓮,小心道:“奴才也并不十分清楚,只聽東府的人說,是珍大奶奶的小妹子瞧上了柳大爺,珍大爺想做媒呢。”
寶玉一楞,柳湘蓮立時豎了眉毛:“胡說!珍大奶奶的妹子,跟我有甚牽扯?”
茗煙道:“說是五年前尤家過壽,請過柳大爺當串客,那時候尤三姑娘就看上了,如今要是柳大爺才嫁呢。”
柳湘蓮面皮漲得通紅,他平素愛串生旦風月戲文,只因容貌出眾,每常被人認作優伶一類,沒少出手教訓。聽見是串戲的時候被尤三姐看中的,心下大是不快,冷笑:“五年前?既五年前便有意,當時為何不提?這五年裏她便安分守已了么?寧國府除了門口那兩個石頭獅子,只怕連貓兒狗兒都不干凈。倒哄我去做剩王八!”
寶玉便覺尷尬,卻也無話可說。先前聽茗煙說賈璉要娶尤二姐,他并不敢多管,故只做不知,忽聞尤三姐傾心湘蓮,本想著湘蓮早有心愿,定要一個絕色女子,如今有一個古今絕色的,倒也堪配,孰料湘蓮一聽來歷,就變了臉。
他早通人事,在寧府跟那尤家姐妹混了一個多月,有什么看不出來?美則美矣,惜失了品行,犯了一個‘淫’字,那便任什么好處也不為好了。
柳湘蓮雖家事敗落,到底世家的出身在那裏擺著,往來之人中不乏馮紫英、衛若蘭這樣的公子哥兒,當真娶了尤三姐那樣的妻室,還不被一班朋友笑一輩子?
且不說寶玉待湘蓮去后是怎樣糾結,茗煙又是如何巧言寬解。柳湘蓮興頭頭來會朋友,結果惹了一肚皮氣回去,他串戲只是喜好使然,有時卻不過情面,也到人家裏做上一出,豈料會引出這樣事來。
回到住處,想到薛蟠是個直性無知的,且和賈珍交好,倒要先交代他一聲才是,便去見薛蟠說話。
薛蟠兩只眼睛瞪得堪比銅鈴:“珍大哥這會子不是在給敬老爺守靈么?倒有心思替小姨子拉纖保媒?”
柳湘蓮這才想起,賈珍之父其時去世未久,正停靈鐵檻寺中,不由冷笑:“這京裏誰不知道那府裏外面光鮮,內中一團亂帳?我聽說那日靈柩入城好大排場,沿路看的人倒有幾萬個,結果他就這么居喪的!”只覺跟這樣人生氣實在劃不來,便向薛蟠道:“大哥可知百善孝為先?為人子者父孝中尚且胡作非為,可知心性險惡,恐日后難得善果,須要遠著他些!”
薛蟠對柳湘蓮是既敬且畏,還藏著幾分說不出道不明的心思,聞得此話,當時就把頭點得如雞啄米一般:“二弟說得是。”
作者有話要說:
☆、67
果然過了幾日,賈珍托了賈璉來見薛蟠,轉彎抹角地提起尤三姐。薛蟠早經湘蓮叮囑過,當下將話原封不動背給賈璉聽:“這等事哪裏有我做主的份兒?連我媽也不便張口的。璉二哥要么徑直尋了二弟說,要么請個官媒往樊家,尋柳夫人說親,豈不比我這裏妥當。”柳夫人就是柳湘蓮的姑母,嫁入懷寧伯府。他父母早早去世,全仗這位姑母多方照應,故柳湘蓮也極是敬重于她。
賈璉無法,只得胡亂扯了些閑篇,告辭離去。
他與湘蓮并不熟識,若無人居中牽線自是不好當面提親,若說到柳夫人處,柳家這一支只湘蓮一棵獨苗,擇親豈不慎重?尤三姐又哪裏經得起打聽,竟不是結親,反要成仇了。
這裏薛蟠翻過來又將事情學給湘蓮,一臉表功,倒叫湘蓮好笑,與薛蟠相處日久,深覺他天真爛漫,于家人朋友間義氣深重,只可惜少年喪父,母親過于慈愛失了管束,未免行事恣意任性,呆則呆矣,倒也不是無可救藥,既已結義金蘭,往后倒要多留意些,免得他異日不知天高地厚,闖出禍來。
紫宸殿西暖閣是當今皇帝招見宗室親貴的所在,除了幾位掛名議政的親王之外,能入此見駕的十根指頭都數得過來。
今日坐在陽昊左手下方的是個與他年齡相仿佛的青年,郡王朝服,眉目英挺,氣勢張揚,較陽昊也不遑多讓。
陽昊在上皇長治帝諸子中排行第六,上皇第七子恪敏郡王陽昱只晚了幾個月出生。昔年甄貴妃得寵,與皇后很爭過一番高低,陽昱在宮裏也是水漲船高,又有權傾江南的甄家在外奧援,大有奪儲之勢,給陽昊找了不少麻煩。
也是天數使然,甄貴妃去世,陽昱少了一大助力,守孝三年后本想博上一博,也曾著意表現,適又逢長治皇帝大病經年,太子陽昊一面監國,一面在榻前侍疾,極盡孝道,無論朝臣還是宗室,都是交口稱讚。等到長治帝病好,深感精力不支,難以掌國理政,于是禪位太子,退居大明宮為太上皇。
陽昱也算識相,新帝登基后一改行徑,成日裏斗雞走狗,縱馬飛鷹,往來的盡是一班浪蕩公子哥兒。陽昊見他知趣,又有上皇看著,多少有些顧忌,也就不為已甚,一般封了個郡王,任他在府裏逍遙。今日難得請見,雖心下膩煩,陽昊還是把人宣了進來。
陽昱斜斜靠在紫檀透雕二龍搶珠大椅子上,懶洋洋地道:“皇兄,臣弟那丈人辦了糊涂事兒,丟官流放也是活該,只是家裏老老小小幾十口子,臣弟總不能甩手干看著,還請皇兄賞個恩典。”
陽昊挑眉:“怎么,難道那幾十箱東西,還不夠他們用的?”
陽昱曬笑:“墻倒眾人推,歷來雪中送炭的能有幾個,趁火打劫倒不少見。甄家送了些東西進京來不假,原是想尋人幫著求個情,臣弟倒說叫他們一并繳了也可減些罪過,橫豎不能叫他們餓著。可惜他們聽不進去,反把老底賠上不少。”
這兄弟兩個是標準的‘相看兩生厭’,都看著對方不順眼。要說陽昱其實真心不想管這事兒,甄家此番做得太過了,引得民怨沸騰,多少御史言官盯著,江南又是文風昌盛之地,那些書生士子,什么樣的話兒說不出來。
然而甄應嘉是他親舅舅,當年一心扶他上位,沒少出力,在他失勢之后還把家裏最出挑的嫡女嫁給他做了正妃,沖著過往這些情份,還有去了的母妃,他都不能不理甄家的事情。
皇帝心下未必不清楚,上皇在位時幾番南巡,單甄家就接駕四次之多。拉下的虧空,十停裏少說有八停是花在自己老爹身上,只是既要了排場體面,內裏如何就顧不得了,少不得便要咬著牙硬撐到底。
若非如此,他哪裏會這么輕易就放了甄家過關,而不是打入賤籍。
可笑那些人猶嫌不足,唯恐帶累的人不夠多。
不過陽昊又是另一樣心思,他正打算尋個由頭拾掇賈家,送上門來的機會不用白不用。
寧榮兩府裏就沒幾個省事的,縱然他信得過賈琮,然則帝王心性,定要將人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他既在賈琮身上用了心,便不能讓他被賈家拖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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