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母親，女人相比他離開之前蒼老瘦弱很多，皮膚已經(jīng)被病魔折磨得蠟黃，可以清晰地看見骨頭的形狀還有皮下的青筋，現(xiàn)在每天只能吃一些流質(zhì)食物，最后一次化療失敗，誰都知道結(jié)果會是什么，但絕口不提。

得知眼下不二周助和北川七住在一起，兩人似乎之前的矛盾也化解，女人放心不少，能有認(rèn)識的朋友互相照應(yīng)倒也不錯。讓兩個孩子好好念書，不要為她難過，他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他們的人生還很長。或許是因為見到北川七讓她想起許多事情的緣故，絮絮叨叨說了很久，一時間自己也淚流滿面，在不二周助和北川七的許諾下沈沈睡去。

北川七的父母這周也從美國趕了回來，如果不是北川七告訴他們，誰能想到曾經(jīng)的好友鄰居如今命運多厄，兩個女人在裏面聊天，北川一平找不二父親談心。不二周助的身體這些天很是疲憊，如果不是他強迫自己清醒的話，少年隨時可能倒下。網(wǎng)球部的那些人也知道了不二周助的情況，跡部景吾更是請了私人醫(yī)生來幫忙，只可惜答案沒有任何變化，不二母親剩下一個月的生命。

不二母親走得時候很安穩(wěn)，家人朋友都在身邊，人生也沒有太多的遺憾，大女兒嫁人，兩個兒子都有了各自的人生目標(biāo)。葬禮過程之前就做好準(zhǔn)備，也不會出現(xiàn)手忙腳亂的局面，周圍的人都是受過不二母親恩惠的，如今出了這件事，大家都愿意幫忙。

不二周助向?qū)W校請了一周的假期，幾乎沒怎么吃飯的少年穿上一身黑衣后更顯得消瘦，蒼白的臉色掛著脆弱的笑容。這些天他都住在自己家中，北川奈等人住在他們學(xué)校附近的房子裏，他和北川七沒有怎么見面，或者應(yīng)該說他告別會之后就一直在躲著北川七，不想要讓他看見這樣的自己。天才也是人，天才也有自己的感情，天才也會想不通，到底為什么要把天才當(dāng)做是神呢？他也會害怕，也很脆弱，也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

家裏太安靜，夜色讓少年內(nèi)心的恐懼一點點放大，他不敢和別人說，因為不二裕太比他更難過，因為姐姐也需要人安慰，因為父親思念母親。少年穿了一身衣服便走出家門，這幾天都是這樣，去外面散步，累了再回家，倒頭就睡。

今天和以往不同，他聽見熟悉卻又微弱的聲音在家門口附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天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媽媽，今天我住在同學(xué)家裏。很晚了，你早點休息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等這次課題忙完就回來住……晚安，媽媽。”

北川七的聲音壓得很低，生怕驚擾了什么一般，可惜在這種寂靜的環(huán)境下難以掩飾，就如同他根本不會撒謊一樣。

“阿七。”

不二周助藍眸深處不知道在掙扎什么，他一開口，背對他站著的男子身影一僵，片刻后才認(rèn)命地轉(zhuǎn)過身。

“晚上好，周助。”

北川七的臉色也有點蒼白，不二周助不知道他站在這裏多久，不知道他這個行為是不是第一天，內(nèi)心的酸澀首先爬到了頂端，讓他克制不止地抱著眼前的人哭起來。他用力地抱著北川七，確定他的存在，確定自己的存在，發(fā)洩近日的痛苦，把所有壓抑的情感都在那個人的面前表露無遺。

北川七沒有說話，回抱著少年，手一下一下地順著不二周助的柔軟的栗色短發(fā)。

咕嚕～

不二周助的肚子發(fā)出一陣不和諧的聲音，少年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珠就從北川七的懷抱裏退出，尷尬的眼神飄忽不定，直到那人牽起他的手，拉著他走。“便利店還開著，我們?nèi)コ渣c東西吧。”

“嗯。”

自從不二周助回家住開始，北川七便在不二周助的樓下站著。每天夜晚都跟在少年的后面，生怕出了什么事，一直等到他回到房間熄燈睡覺才去訂下的旅館休息。他沒有告訴不二周助，因為這些根本沒有必要讓少年知道，他已經(jīng)不要再多的壓抑和需要思考的事情。

不二母親有一點說得很對，不二周助在北川七面前可以無賴得像個孩子，因為那個人太縱然他，所以少年也肆無忌憚，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將來要是北川七有了妻子的話，真不確定會是誰吃醋。

那個時候北川七和不二周助都沒有說話，有些事情的真相他們永遠只能藏在心底。

北川夫婦在葬禮過后沒多久便回到美國，既然和不二周助在一個學(xué)校，讓自己的兒子平日裏多照顧一下周助，有困難就和他們說。他們走的時候不二周助和北川七一起送他們，北川奈眼睛通紅，抱著不二周助說，自己早就將他當(dāng)成自己的孩子，有不舒服的千萬不要忍著，阿七要是敢欺負他就來向他們告狀，絕對不會讓他吃虧。北川一平倒也還好，讓孩子們好好努力，這樣在天國的不二母親才會放心。

日子又回到了從前，不二周助微笑著向別人打招呼，不二周助依舊春風(fēng)得意，不二周助受到導(dǎo)師的好評，不二周助參賽獲獎。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什么東西改變了，他自己在等待什么。

北川七沒有和不二周助提租金的事情，實際上他早就去中介公司解除合同，而不二周助每個月給他的錢都存了起來。不是他不和少年說清楚，只是有時候話題要找對時間，他又怕說不清反而讓少年誤會。

大二春節(jié)那年，不二家少了一個人，冷清不少。少年早上和朋友互相拜訪之后便回到北川七的家中，明知那個人去美國和家人團圓，他卻控制不住腳步地走過來。書房裏是他和北川七的各種書籍，阿七還說以后周助參賽的作品登載在雜志上，光是買就要用掉一個書架，他恐怕要把自己的書給搬家。廚房裏也是阿七的味道，不二周助不擅長廚藝，原本不知道屋主是阿七的時候他準(zhǔn)備叫外賣或者干脆買一些半成品回來做，現(xiàn)如今頓頓有人準(zhǔn)備好，而且還不給挑食。

“阿七。”

不二周助窩在沙發(fā)上，蜷縮起來抱住自己雙腿。

沒有人回應(yīng)，也不會有人回應(yīng)，他根本不在這個國家，他不可能聽見。

他和北川七裝作很有默契地當(dāng)做什么沒有發(fā)生，裝作什么都不知道，裝作他們還可以像從前一樣，用朋友的身份繼續(xù)生活下去。

那都是假的。

北川七半夜趕回日本，在美國的春節(jié)雖然可以和家人在一起，但今年的父母工作也很忙，沒時間照顧他，和朋友聚了聚以后決定回到日本。

滿屋子的酒氣，北川家微皺起眉毛，發(fā)現(xiàn)肇事者躺在沙發(fā)上。

他不過才離開兩三天，不二周助就將圣誕節(jié)party剩下的酒都喝個干凈，也不確定他是一天喝完還是分幾天喝掉的，不過看地上都是沒有扔掉的瓶子，北川七認(rèn)輸。

“周助，醒醒，回房間睡覺，客廳裏很冷。”北川七輕搖少年的肩膀，睡得迷迷糊糊的人推開他的手，不滿地翻身。也虧當(dāng)初北川七買的沙發(fā)大，否則還真要掉下去不可。

北川七再次認(rèn)輸。

他這是第二次見到不二周助喝醉酒，第一次就是那圣誕節(jié)party。網(wǎng)球部，學(xué)習(xí)部還有一些兩人都認(rèn)識的朋友齊聚一堂，簡直快要在北川七家鬧翻天，不二周助笑呵呵地什么都不管，到處找人拼酒，趁對方不註意將對方的飲料換成各種慘無人道的東西。那天一群人基本上都喝醉了，北川七也有點微醺，他懶得打掃屋子，也學(xué)著他們一樣閉著眼睛倒在地上直接睡覺。哦，在這之前他可是先把不二周助扶回房間，所以他是倒在自己不二周助房門口的。

“阿七……”

不二周助胡亂地動著，就是不肯配合北川七蓋被子和脫衣服，似乎對方無奈的表情就是自己勝利的表彰。

“阿七……”

不二周助睜開藍眸，笑得好像初見時那樣的燦爛。他抓著北川七的頭發(fā)就往自己這邊摁，一直到他嘗到那人溫暖的唇。醉得迷迷糊糊，他也不知道輕重技巧，恨不得將這個東西當(dāng)做果凍給吃到肚子裏去。

一定很好吃。

“阿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