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時起，治療變得愈加艱難。病情越來越覆雜，漸漸出現(xiàn)了器官衰竭癥狀，治療上矛盾重重，我們很快就無計可施，黔驢技窮了。
令人擔心的肺部感染終于沒有避免，可能是驚厥時發(fā)生了肺誤吸，于是，昭的病房就不能再離開人，要是沒有及時把痰吸出，他就會窒息而死。
為了控制體溫，不得不經(jīng)常使用安乃近註射液。昭兩側(cè)臀部的肌肉已經(jīng)紅腫、壞死。
昭的血色素持續(xù)下降，要補充血容量，就給防治腎衰帶來了麻煩。腎衰必須限制液體的輸入量。
為了防治應激性潰瘍，我們給昭插了鼻胃管，用于胃腸減壓。因為昭處于昏迷狀態(tài)，不能做吞咽動作相配合，于是，插管過程很不順利，連續(xù)試了三次才成功。吸出的胃液渾濁并伴有紅色，我們用甲基腎上腺素加冰鹽水為他洗胃，希望能把胃出血控制住。
應該給昭使用抗癲癇藥物，防止驚厥的再次發(fā)生。但是現(xiàn)在昭已命若游絲，抗癲癇藥物可能會抑制生命中樞，我們都不敢這樣做，結(jié)果第三天晚上，我又陪著昭到鬼門關前走了一趟。我不敢想象再來一次，結(jié)果會怎樣？不知道昭還有多少生命力可以消耗？我都已經(jīng)精疲力竭了，告訴我，昭，我該怎么辦？我還能做什么？
有那么一刻，不，是越來越多的時刻，后來幾乎是每時每刻，我都想打退堂鼓，我受不了，不想干了。不要，不要再折磨昭了，不要再增加他的痛苦了，就讓他安安靜靜地走吧！
現(xiàn)在，我們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在拖時間，在推遲最終徹底失敗時刻的到來，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勝利的可能。
我的手臂擱在床沿上，跟昭的手臂緊挨著，我握著他的手，看著連接兩個身體的紅色管子。這涓涓流淌的紅色細流，真的是生命的源泉嗎？如果是，我愿意把它都給你。這一情景，不就是四天前我渴望的嗎？可我已經(jīng)沒有了四天前的甜蜜與幸福，我只感到悲傷與孤獨。
這就是結(jié)果嗎?昭，這就是必然的結(jié)局。這就是命運，強大的，不可抗拒的命運。主的庇護，我的執(zhí)著，你的堅持，我們大家的努力，都抵不過命運。你真的就要走了嗎？我再也拉不住你了嗎？我們再也沒有機會了嗎？
不要怪我，昭。我知道你是不會怪我的。我努力了，堅持了，我已經(jīng)束手無策了。我發(fā)過誓，要治好你，要送你回家的，看來我要食言了。
想起來就心痛，我的全部努力，只是延續(xù)了你幾天的生命，同時也給你造成了更多的傷害。有時候，我真想，昭，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我可以讓你安安靜靜地走，不再多受一點痛苦，但是我……
你不會認為我太自私吧，昭。我承認，我有過自私的想法，但我絕不會僅僅為了自私的理由就讓你再遭受這些痛苦與折磨。如果你真的走了，我怎么辦？你在那裏會寂寞，我在這裏也是。這就是我自私的想法。不知道那裏是否有你的親人，我倒是在自己人中間，但我還是感到孤獨，寂寞。不要怪我，昭。我知道你是不會怪我的。
告訴我，我還能為你做什么？是幫你減輕痛苦，還是幫你延續(xù)生命，哪怕只有一分一時。不要走……昭……不要離開我……
“馬蒂！”
是恩斯特，他回來的可真快，輸血只進行了一半。
“對不起。”我說道，接著便是苦笑。除了苦笑，我不知道還能怎么樣。現(xiàn)在，除非討論病情，我?guī)缀跽f不出什么多余的話。我看著恩斯特，用明白無誤的眼神告訴他：不要制止我！
恩斯特還是了解我的。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說道：“也許你是對的。我們不該放棄的，還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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