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黃紅相間的閃爍燈海，手往口袋裏摸，一邊是鑰匙，一邊是煙盒和打火機(jī)。

身后一聲喇叭響，車窗降下，孫明非手肘搭著窗框，給他遞出個黑色長方塊：“你也太著急了，手機(jī)都落裏頭了?！?

他看一眼周圍，笑著打趣，“怎么的，沒追上？”

何遇拿眼尾覷他一眼，冷著臉轉(zhuǎn)身往裏走。

孫明非叫他：“誒都到這了，順路捎你一段啊?！?

他腳步微頓：“我不出去。”

孫明非耐心地等：“真不走？我告訴你，案子暫時卡住了沒進(jìn)展，老婆可是長了腿不等人的。”

過了十來秒不見人動，他作勢關(guān)窗，“行，你就死鴨子嘴硬跟你的工作過到老吧?！?

車門干脆開合，后視鏡映著后座，昏沈光線裏，多了道黑色身影。

孫明非和副駕的傅宛螢無聲對視一眼，笑著嘁一聲，驅(qū)車駛上馬路。

半路上穆惜芮的手機(jī)就沒了電，好在司機(jī)好說話，讓她回家充了電再付款，還調(diào)笑一句，平臺都綁著信息呢大不了我拿著單子去找你男朋友要。

“現(xiàn)在這社會，只要你想，就沒有找不到的活人?！?

穆惜芮想她說得有道理，信息社會消息四通八達(dá)，每個人都是透明人，陌生人尚且能輕易定位行蹤，更不用說熟人。

見面真的很容易，前提是有心。

她望著程控門上孤零零的倒影，垂了垂肩膀，拿門卡開門。

電梯停在她家那一層，很可能是外賣到了，她手機(jī)又關(guān)機(jī)，小哥聯(lián)系不上她指不定多頭大，她連忙按電梯上樓。

到達(dá)既定樓層，電梯門應(yīng)聲而開，她出來后走兩步，定住。

門口等著的人耳尖，聽見動靜抬頭，往后曲著的腿從墻壁上下來，手機(jī)隨手掌滑進(jìn)褲子口袋，走到她面前：“怎么才回來，餓死我了。”

穆惜芮上下掃他一眼：“你干什么來了？”

“你說呢？”姚隨拿出手機(jī)，早準(zhǔn)備好了似的，屏幕一亮就是和她的聊天界面，“你自己講要請我吃飯的，忘了？”

他不等她回答，轉(zhuǎn)身往門口走，拎起地上鼓鼓囊囊兩個大購物袋，拿下巴示意，“趕緊開門。”

穆惜芮“喔”一聲，懵懵懂懂過去用指紋解鎖開門。

姚隨跟在她身后進(jìn)去，上午換下的拖鞋還擺在門口，他直接換上走進(jìn)去，東西放廚房，輕車熟路地洗了手然后翻碗碟出來分揀食材。

穆惜芮看著他在廚房忙碌的背影，有一剎茫然，分不清這到底是她家還是他家。

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對她家這么熟悉了？

“傻站著干嘛？”姚隨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條圍裙，拎著走到她面前，套上，背過身，“給我系一下?！?

穆惜芮沒動，不太確定：“你要自己做飯??？”

“是啊?！彼S是察覺到異常，回頭看她，“你這是什么表情，你第一次吃我做的飯？”

“那倒不是?！蹦孪к敲亲?，“但是不等希希嗎？”

記憶裏姚隨在高考完才正式接觸烹飪，那時候也不知道著了什么魔，有事沒事就研究新菜品，還要送來給她試毒，后來熱情消退了些，但廚藝一直保持著。她上大學(xué)在外頭住以后，他偶爾會來她家秀兩手，但那都是和周禾希一起開三人聚會的時候。

他這樣單獨來她家給她做飯，還是頭一回。

姚隨目光偏離她的臉，語氣不以為意：“誰知道她多久回來，到時候再一起吃就是了。”

他松松散散抄著手，“你這次也算是經(jīng)歷了個大磨難，解決掉麻煩精，不得慶祝下，滿足你的儀式感。”

穆惜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確實在乎儀式感。

“別磨蹭了。”他揮揮手，重新轉(zhuǎn)過去，背對她，“快給我系上，我好去調(diào)火鍋底料?！?

她看一眼被他反手攥著的藍(lán)色綁帶，伸出手，指尖捏著垂下來的那兩段，待他松開手后才用手指勾住，交迭，捆綁。

“好了。”

藍(lán)色蝴蝶結(jié)成型，穆惜芮抬起頭，余光裏隱約暗下去一塊，她下意識偏頭，門沒來得及關(guān)，大敞著，廊燈下站著的身影沈寂，似闖入白晝的暗夜，與周圍的天光明亮格格不入。

他不語不動，她的目光也隨呼吸凝固住。

“你先去玩你的，能吃了我叫你?！?

姚隨像是這幀3d畫面的唯一動點，對背景內(nèi)容一無所知，只按照他的目的活動。

他直接往廚房走，有種男主人的嫻熟自然，做出的安排沒得到回應(yīng)，便停下來，往身后瞧一眼情況。

這一眼對視漫長，橫貫四季，男人漆黑眼眸似寒霜冰雪，冰凍沿客廳鋪展開，順著空氣到他身上。

畫面靜止超過半分鐘，站在中點位置的穆惜芮向著門口移動一步：“何遇叔叔，你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