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散
蘇煙雨的確思慮長遠,早在平安醫院籌建之前,她已經想過如果有一天她回家了,醫院要何去何從。
她希望這個承載她理想的醫院,能夠走得更遠更久一些,不要曇花一現,也不要忘記初心。
得益于前世在醫院短暫的工作,蘇煙雨對于醫院的運行有一些了解,結合這些年行醫的經驗和社會環境,她花了很多時間來寫規章制度,使各項工作流程化,并且一直致力于放權,弱化自己對于醫院的影響,并大力培養了兩個副院長。
三年的時間太短了些,大家還是有些依賴她,不過大體上運行并沒有什么問題,之前為了李清風的事她出門一個多月,影響也不大。錢暫時是不缺的,云游的那幾年蘇煙雨攢了不少,開辦醫院和高山院花了一部分,現下醫院基本能收支平衡,賬上的流動資金大概還有三萬兩,不出什么問題的話是可以維持運營的。
想著剛剛開院不久的高山院,蘇煙雨太陽穴突突的跳了兩下。手上的兩間鋪子每年收入三千兩左右,打算與高山院一道托付給文雅,這丫頭看著大大咧咧,其實又心細又有責任心。蘇煙雨以前隱晦的和她提過要回家的事,將高山院的責任給她兩人心中早有默契,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
蘇煙雨憑著醫術與揚州城中的官宦、世家交好,平日裏施粥賑藥也多有合作,有幾分香火情,在揚州城中也算有些根底。何況蘇煙雨還有太醫院和軍中的關系,她在的時候沒有動用過,走之前她都會親自走一趟,給平安醫院留下后路和靠山。
京城已有四年未歸了,也該回去看看師父。太醫的俸祿還不錯,但李世不喜歡鉆營,家裏也沒什么產業,全靠李世的俸祿過活,京城物價高,日子只能說小康,遠稱不上富裕,這也是為什么當年李世帶蘇煙雨回去的時候,李夫人很是不高興了一段時間,實在是家裏沒有什么余錢。唯一的兒子性格比較木訥本分,于醫道沒有什么天賦,難以繼承父業,等過幾年李世退下來,一家人日子恐會比較艱難。蘇煙雨蒙授業之恩,無以為報,心中一直對師父很愧疚,最實在的就是給師父一家留些錢,也算最后盡盡孝心,五千兩不是一筆小數目,只要不揮霍,足夠李家過上幾十年富足日子。
蘇煙雨思路清晰,以時間、地點、相關人物、具體事情的格式,很快就寫了十幾頁紙,將走之前的事情安排的清楚明白。
停下來活動了一下手腕,又將寫好的安排默讀了一遍,做了些補充,便擱了筆。這些事她都會親自去安排,那些故人她也會最后再去見一見,和這個世界好好告別,和自己這十九年的人生好好告別。
蘇煙雨想,她應該給李蓮花寫一封告別信,可是提筆半晌,墨汁滴在宣紙上暈染成一個一個大小不一的墨團,她還是不知該寫些什么,有很多話想說,卻又覺得都沒必要說:“不要忘記初心啊蘇煙雨?!?
這封信非常簡單。
“蓮花: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回家了,請原諒我來不及當面和你道別。
能和你成為朋友是我最開心的事。
愿你平安快樂,一世無憂。
蘇煙雨留”
將信放到李清風的房間,關門前蘇煙雨仿佛又看到他坐在桌前喝茶,搖了搖頭苦笑著將房門關嚴。
已是正午,蘇煙雨面色如常的用過午飯,通知開院務會。
兩名副院長和所有科室的負責人都要求參加,休息的人也著人叫了回來。
會一直開到深夜,平安醫院上下逐漸彌漫一種緊張壓抑的氣氛。
幾乎一直是蘇煙雨在說,將所有事情事無巨細的交代下去:“時間還是太匆忙了,沒有辦法面面俱到,但是我相信不管遇到什么事,大家最后都能處理好的,就像以前每一次那樣?!?
“三年多時間,平安醫院能發展成現在這樣,真的出乎我的預料,我很幸運能夠遇到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我會永遠珍惜我們共同戰斗的回憶?!?
“真的很高興能認識大家。”
“也很抱歉,當了逃兵?!?
壓抑的哽咽聲響起,有人受不了跑了出去,蘇煙雨也紅了眼眶,背過身去擦眼淚,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沒有太多時間用來傷懷,蘇煙雨收拾了幾件衣服,第二日一早便騎馬趕往京城,她成長的地方,她理想萌芽的地方,那裏有她的師長、她的生死之交,她要去做另一場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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