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章回走后，李響看了看蕭舒陽陰沈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蕭總，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咱們單店的利潤就一直在下滑了，現(xiàn)在……”

“你想說什么？把甲天下賣給富友？”蕭舒陽暴躁地打斷了他的話。

李響見他反應(yīng)這么大，連忙改口：“當(dāng)然不是，我……我就是說，孫廠長那邊以后也不能給咱們穩(wěn)定供貨了，咱們總得找個更合適的供貨廠家，富友就挺合適的。咱們不賣了甲天下，也可以讓他們的產(chǎn)品上咱們店裏嘛，咱們店的定位本來就比老師傅家電直營門店高端，引進(jìn)富友的產(chǎn)品最合適不過。蕭總，為了店裏這么多職工，你就考慮考慮唄！”

蕭舒陽冷笑著打量著他：“章回給了你多少好處？”

李響頭搖得像撥浪鼓：“沒有，冤枉啊，蕭總，我也是……”

“夠了，不管甲天下賣不賣，不會少你的那份！”蕭舒陽不耐煩地站了起來，抓起車鑰匙就走了。

他直接來到奉河市電視機(jī)廠。

廠裏一部分消息靈通的職工已經(jīng)聽說了孫廠長有意賣廠子的事了，人心惶惶的，無心工作，一個個都想辦法找孫廠長。半天下來，孫廠長辦公室裏就沒消停過。

看到蕭舒陽，他揉了揉疲憊的臉，有氣無力地問道：“你怎么來了？”

蕭舒陽悶了幾秒說道：“我聽大姐說，你好幾天沒回家了。”

孫廠長擺了擺手：“等這陣子忙完就回去，我給你大姐打電話說過了。你今天過來有什么事？”

蕭舒陽抿了抿唇，不答反問：“姐夫，你就不能直接退了嗎？這個廠長誰愛當(dāng)讓誰當(dāng)去。”

外頭那些人說得可難聽了，說什么他姐夫想賣了廠子跑路，以權(quán)謀私。不錯，現(xiàn)在是不乏有這樣的廠長，可他姐夫不是這樣的人，大家一起工作了一二十年，他姐夫是什么樣的為人，他們不清楚嗎？

孫廠長招呼他：“坐。這是怎么啦，火氣這么大？”

蕭舒陽悶悶地坐在到他對面，不吭聲。

孫廠長好笑地看著他：“我這廠長也當(dāng)不了多久了，有始有終嘛。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廠裏的情況，貿(mào)然再派一個人臨時過來收拾這個攤子，容易出亂子。跟姐夫說說，今天誰惹我們家小弟生氣啦？”

聽到久違的熟悉的稱呼，蕭舒陽一怔，自從他成年后有次說他是大人了，不要這么稱呼他，別人會笑話的，姐夫就再也沒這么喊過他。現(xiàn)在乍然聽到，竟勾起了他腦海深處許多遺忘的回憶，夕陽西下，霞光染紅了半邊天，姐夫牽著他的手回家，問小弟今天在學(xué)校裏都發(fā)生了什么，要是他受委屈了，姐夫就會帶他去街邊的小店買吃的，一根雪糕，五分錢的水果糖，都是兒時數(shù)不盡的快樂。那時候的姐夫背還很直，頭發(fā)烏黑，單只手就能輕易將他舉起來，可不知不覺，姐夫的背駝了，兩鬢也生出了白發(fā)。

“沒有！”蕭舒陽到底顧忌著孫廠長的心情，沒將他在廠子門口聽到的那些閑言碎語說出來。

孫廠長笑了笑，正要說話，楊秘書忽然出現(xiàn)在辦公室門口，輕輕敲了敲門說：“廠長，一車間的陳衛(wèi)國想要見你！”

“讓他們等著，沒看我姐夫很累了嗎？廠長是他們說見就見的嗎？”蕭舒陽暴怒道。

孫廠長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和和氣氣地對楊秘書說：“這樣吧，讓他們商量好，每個部門派一個代表來見我，不然他們每個人都來，我就一天24小時呆在辦公室裏也不夠用啊。”

楊秘書點頭：“好的，廠長。”

等他出去將門拉上后，孫廠長看著蕭舒陽問道：“跟姐夫說說，今天為什么不高興？是跟姐夫有關(guān)嗎？”

蕭舒陽避開他的眼神，問道：“姐夫，老師傅家電同意收購你們廠子了嗎？”

孫廠長一直沒等到葉蔓的消息。不回覆也是一種答覆，他輕輕搖頭說：“沒有，怎么啦？”

蕭舒陽不高興地問：“他們?yōu)槭裁床煌猓恳嘶厝ト迥辏麄兿敫娨暀C(jī)廠攀上關(guān)系都不可能。”

孫廠長笑看著他：“你也說了是退回去三五年，十年河?xùn)|，十年河西，現(xiàn)在不是以前了。這件事，葉總有她的考量，老師傅家電跟富友終有一戰(zhàn)，這時候拖上咱們這個包袱并不明智。你從哪兒聽到的風(fēng)聲，怎么想起過來問我這個？”

蕭舒陽沈默了一會兒說：“今天章回來找我了。”

孫廠長恍然，明白他進(jìn)門一系列反常行為背后的緣由了，笑了笑，溫和地說：“你怎么想？”

蕭舒陽也不知道怎么說，頓了一會兒才道：“我們甲天下的最近這一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利潤銷量都在下滑。”

他以前不說，是擔(dān)心姐夫有負(fù)擔(dān)，但現(xiàn)在電視機(jī)廠都要倒閉了，也沒什么不可以說的。

孫廠長明白了，最近這一年，先是洪水，然后是老師傅家電強(qiáng)勢崛起，接著又是富友橫空出世，經(jīng)銷商井噴式發(fā)展，這些都在搶占甲天下的客戶。

他嘆了口氣道：“是姐夫拖累了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老爺子那邊有我，時代不同了，不能用他們老一輩的觀念來要求你們這些年輕人。”

蕭舒陽搖頭：“姐夫，你別這么說。當(dāng)初我開甲天下，你也給了我好多幫助。”

孫廠長擺手說道：“我不問章回找你做什么。你是甲天下的老板，你自己對甲天下負(fù)責(zé)就行。”

蕭舒陽低頭靜默片刻問道：“姐夫，要是老師傅家電不肯收購你們廠，那你打算怎么辦？”

孫廠長無奈地說：“我能怎么辦，走破產(chǎn)程序，爭取給工人們多要點賠償，這是我僅能為他們做的了。”

蕭舒陽聽出他心裏的酸楚，很不滋味：“姐夫，不過是一群不相干的人，值嗎？你為他們想方設(shè)法，他們未必能理解你，搞不好還在背后埋怨你。”

孫廠長笑著說：“舒陽，職工們埋怨我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我身為廠長，沒有搞好廠子，砸了大家的飯碗，他們心裏有怨氣和不滿很正常。我們做事，不需要別人理解支持，凡事只求個問心無愧即可。姐夫在電視機(jī)廠干了半輩子，如今只想站好最后一班崗，也算是為我的大半輩子畫上一個句號，做人做事，都要有始有終嘛。”

蕭舒陽還是不能理解，但他清楚，孫廠長主意已定，自己是無法改變他的決定的。

他站了起來說：“姐夫，我就不耽誤你工作了。你別只顧著工作，也要保重身體，大姐很擔(dān)心你，在家裏老是念叨你。”

孫廠長點頭，他這妻子有諸多缺點，但對他，對家裏是沒話說的：“我知道，讓你姐也別給廠子裏送東西了，缺什么我會回家拿，等忙過這陣子，我就好好回家陪她，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