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郁蘭汀搭話了，盛菏就沒再控制聲音：“葡萄都已經熟啦，還在靜候什么?！?

好像是在映襯她的那句話，話音未落，郁蘭汀也聽見陳奕迅唱到：“但見旁人談情何引誘，問何時葡萄先熟透。你要靜候，再靜候，就算失收始終要守……”

原來是在說歌詞。郁蘭汀會心一笑：“懷舊不好么？不一直靜候，你怎么能知道日后葡萄會不會熟?！?

剛好是紅燈，郁蘭汀偏頭看了眼盛菏：“或許沒熟透前就被別人摘了，又或許在它熟透前你已經選擇放棄……不等到最后一刻，誰會知道結局呢?！?

兩個人話裏有話你來我往一輪，盛菏完全沒想到吐個槽都能把自己繞進去。但其實郁蘭汀說得也沒錯，她不懷舊、不回頭、不靜候，怎么能看到在她身后追了一路才剛剛闖進大學這個大花園的盛菏呢。

她們訂的餐廳是家外國餐廳，盛菏到了之后才發現其中還有張外國面孔。

盛菏在餐桌前等了一下郁蘭汀，郁蘭汀跟朋友們打了聲招呼，又跟盛菏一一介紹，末了站在盛菏后面雙手搭著她的肩膀，以一種下一秒仿佛就要上前從背后抱住對方的姿勢介紹：“這是盛菏。”

“知道知道，你家小朋友唄，韓松都跟我們說了?！逼渲幸粋€叫向曼的姐姐笑著打趣了一句。

小朋友。

郁蘭汀好像從沒有在盛菏面前說過這三個字，乍一聽還有點甜。

盛菏跟著郁蘭汀坐下，對面剛好就是向曼。

“她是我大學同學，現在也留在帛大當老師?！庇籼m汀在盛菏耳邊介紹道。

盛菏也小聲問：“那我要叫她向老師嗎？”

郁蘭汀忍俊不禁：“我只是說，以后學校裏有什么事情我要是趕不及過去，你就先找向曼?！?

兩個人旁若無人地咬耳朵，旁邊的韓松“誒”一聲：“小情侶說什么悄悄話呢，有什么是我們這幫老朋友不能聽的？”

被光明正大打趣，盛菏也有點害羞，郁蘭汀卻只是笑笑，自然地轉移話題：“點餐了嗎？我叫服務員過來?！?

菜單上都是英語，盛菏月底考六級自認為覆習地還不錯，但菜單就有點太為難她了。

她只好找郁蘭汀求助：“你點了什么？”

郁蘭汀看著她的菜單，手指指了指：“點這幾個吧?！?

盛菏以為郁蘭汀讓她點是一樣的菜，結果前菜端上來后長相完全不一樣。盛菏還沒說話，郁蘭汀已經很自然地把自己盤子裏的挑了一些放進盛菏盤子裏，然后又拿了一些盛菏的放回自己盤子裏，像是兩個人在交換吃不同的味道。

如果忽略現在的環境和兩人之間的關系，從現在的時鐘一直往過去回撥，來到她們小時候，郁蘭汀還沒上高中離開小城，盛明明也是窮得叮當響的小屁孩一個，每周的零花錢少到可以不計。每次盛明明苦攢一段時間的零花錢，在周末帶著郁蘭汀去小區門口的小賣部裏買零食，夏天時郁蘭汀只挑一個冰棒，冬天時則買個烤紅薯，盛明明每次都說不吃，每次在郁蘭汀打開包裝時都偷偷咽口水。

郁蘭汀每次都沒戳破盛明明的故作大方，卻會把吃的一分為二，跟盛明明說自己吃不完，“明明你幫幫我吧”。

到了盛明明再大一點，零花錢也相應變多，終于能買得起兩個人的零食，只是口味那么多，做為未成年人也想全都擁有。郁蘭汀每次總會拿盛明明權衡利弊后被狠心放棄的那個口味，然后在盛明明吃著自己的還要偷偷看她時，裝作不經意地把自己的遞過去：“換一下，嘗嘗你的?！?

長大一點后盛明明也漸漸懂了郁蘭汀當時一種類似于“媽媽不喜歡吃肯德基，你吃吧”的善意謊言，她追著郁蘭汀恨鐵不成鋼地說“人長嘴就是要說的啊郁蘭汀，你不說我會真的以為你不喜歡吃”。

郁蘭汀回答：“所以后來不是說了么，能吃到兩個口味，挺好的?！?

其實本來應該只是一件小事的，小時候那種彼此分享的做法太常見也太普通了。

盛菏這時候忽然又想起來，大概可能是因為兩個人的關系已經變了吧。

從小時候親密的小伙伴關系，變成了另一種更為親密的關系。

于是就連分享這個詞，都帶著被邀請進入對方地盤的默許意味。

飯間大家聊起來，先是各自聊了聊近況，然后很快打破最初因好久不見而形成的距離感，從身邊的事聊到追憶往昔接著滿天說地，以前的熟悉很快回來。

盛菏作為一個來蹭飯外加認人的家屬，很自覺地把空間留給郁蘭汀，自己全程都不主動開口，就算是其中一個姐姐忽然打趣她，她也只是笑笑，讓郁蘭汀來發揮。

一頓飯吃完，眾人都沒聊夠，于是換場去同一條街上的清吧。

只是倒酒的時候犯了難，服務員分杯子時也給了盛菏一個，韓松要倒酒，倒到盛菏這裏就停住。

“對了，都忘記問?！毕蚵鳛橐粋€人民教師忽然就變得有職業道德起來，“小菏喝嗎？這邊也可以點無酒精的飲料?！?

盛菏其實有點想喝，因為她們叫來的酒看起來很好喝。但她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眼郁蘭汀。

郁蘭汀笑笑：“看我干什么？”酒吧的光線不太亮，她臉上的陰影很重，五官看起來有點模糊，但盡管如此盛菏也從她臉上看見了一個笑，更不用說聲音裏所攜帶的笑意。

盛菏附耳過去小聲問：“我能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