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都附近藏昆山上，明戉一邊逃一邊朝著后面喊：“有話好好說啊！”

迎接他的是一道凌厲至極的劍氣，要是真挨上了也夠他受的。

“我認錯還不行么？”

邊上一棵枝葉茂盛的樹在他腦邊“嗖嗖”矮下一截。

無計可施的明戉只好停下來任憑辰淵攻擊出氣兒，真是打不還手，只能被動躲閃幾下，何奈辰淵越打越起勁，明戉不得不抬手擋了幾下。

這下可好了，辰淵見自己拼盡全力也動不了明戉一根毫毛，頻頻撿大招來放，明戉又不敢還手，異變就是在這個時候發(fā)生的。

正在氣頭上的辰淵見明戉突然之間就神情急切地朝著他重來，直接用肉身扛下了自己的全力一擊，急急忙忙收手，反而被推到一邊。

倒下的明戉背后的正是——炎天，他最忠誠的衛(wèi)隊隊長，炎天。

辰淵看見地上的那個人最后輕輕開口吐出的兩個嘴型是——小心。

炎天跪在辰淵面前。

辰淵有些怔楞地看著明戉的神魂在消散，手忙腳亂替他搜集散開的神魂，直到周圍再無殘魂。

“皇?！?

“妖皇，難道不是諷刺嗎？”辰淵淡淡看一眼畢恭畢敬的炎天，難得他忍得了這么久。

“主上！”炎天聲音裏帶了絲驚慌。

“你覬覦這個位置很久了吧？滅神印第十重，呵，連神都能滅的功法，怪不得連明戉也……罷了，妖族從今日開始，交給你了……”

“其實我只是……愛慕您啊……”炎天抬頭看著四下裏無人的山林，喃喃道，不覺之時已是淚流滿面。

如果不是愛慕，怎會守護您的身邊數(shù)十年如一日？

如果不是愛慕，怎會努力修煉至滅神印第十重之后仍是默默呆在您的身后？

如果不是愛慕，怎會在今日得知一切后徹底失去理智，瘋狂地想要殺死褻瀆了您的人？

可惜，終究是……一場空……

辰淵消失了，再也沒有回來，他費盡心思將妖族發(fā)展成一個強大的集體，這也是之前辰淵想要的把，可無論他把妖族變成什么樣子都再也沒有辰淵的消息，權(quán)力的最頂端伴隨著最深的孤寂。

他一步一步踏上密塔回環(huán)繞旋的階梯直至最頂端，從那裏，視線所及之處盡是妖族土地，卻再也尋不到他一直仰望的背影。天地茫茫，妖心惴惴……

最后的日子裏，他把自己關(guān)進了密塔，在辰淵呆過的書室裏，用燭陰之燭點亮整個書室，以陰獸永鎮(zhèn)此間，他不允許再有任何人進來破壞這一切，他將辰淵殘留此處的魂念一點點收攏，終有一日，辰淵，他的皇，會受到指引，再度駕臨密塔。

滿室白紙皆出于他之手，在無數(shù)個無法靠近他的妖皇的日子裏，寫下一行行傾訴的文字，等待著他們有一天或許會被那個從來不曾懂他的妖皇看見。如若不然，再糟也不過就是這樣了，是的，再也不會有更糟的情況了。有時連他自己也不懂，怎么就變成這樣了，是執(zhí)念還是妄念？或許他只是單純地傾心一人而已……

陷入回憶的炎天猛然嗅到了一絲辰淵的氣息，熟悉得讓他想流淚，他緩緩跪下，以一個最虔誠的信徒的姿態(tài)迎接回歸的妖族帝皇！

“您回來了嗎？”我的皇。

陡然出現(xiàn)在門口的男子沒有說話，踱步來到躺在地上的凌越身邊，蹲下，以一種哀傷的眼神看著他。

“師……師尊？”凌越已經(jīng)有些模糊的視線中出現(xiàn)了半張銀紋面具，他突然發(fā)現(xiàn)即使已經(jīng)過了許久他對燊景的記憶仍是不減半分。

“嗯?！?

“我能看看您面具下的樣子么？”凌越費力地抬起手，燊景很配合地彎下腰，“啪嗒”一聲，面具滾落在地上，露出一張他看了無數(shù)次的臉。

“果然是您?！碑嬒裆系哪莻€人，還有也是一直陪伴他的那個人。凌越笑了，盡管他的感官正在消退，他感到一雙手撫摸著他的額頭，帶有魔力的兩個字“睡吧”讓他闔上了眼睛，像是回到了最安全的地方，渾身籠罩著一股暖意。

豐廉，或者說炎天，低著頭等待著最后的結(jié)局。

一道劍氣停在距離他臉上不到一寸的位置，皮肉已經(jīng)綻開，面頰上血跡順著往下淌。這是算，留情了么？炎天帶著一絲欣喜抬頭。

頭頂是一只手，炎天有些錯愕，重肆替他擋住了這一劍，根本不是留情……

“還不快走！”重肆厲聲呵斥炎天，他拼盡全力才抵擋住清湮的一擊。什么清湮，什么燊景，魔尊和少陽宗長老，根本就是同一個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才遮掩過去。至于先前潛入魔教策反的計劃多半已經(jīng)暴露，清湮的厲害根本不是他能應(yīng)付的。

“不，不必擔心，作為妖皇辰淵的他是絕對不會對現(xiàn)任妖皇出手的對吧，主上？您看最了解您的還是我?！毖滋齑藭r帶著些希翼看著燊景。

“本尊不是辰淵，也不會手下留情。”燊景冷冷地說。

“不，主上，即使您現(xiàn)在不是，您也無法否認曾經(jīng)為妖族做下的一切?？?，如今妖族人族相爭，若是您想，妖族怕是怎么也不敵人族吧?！毖滋旌敛涣羟橹赋鰺鼍霸捬Y的漏洞，即使過了萬年，屬于辰淵股子裏的責任依然未變。

“你們以為妖族有機會？樂吹宗潛伏的妖族余部已經(jīng)被丹霽帶著人剿滅了，剩下魔教裏的那些，魑魅早就被控制起來，還翻得出什么波浪？”

“皇，您是無法否認的。我不懂的只是，為什么？為什么您看不見我？上一次，您是妖皇，我守候您數(shù)十年，到頭來比不過一個來歷不明的人。這一次，我是妖族少主，秉承天地意志而生的下一任妖皇，我只愿您能夠看見站的更高的我。可是為什么……你依然……毫不留情抹殺這一切！”吐露心跡的炎天此刻就像一個失去了最心愛玩具的孩子，纏著大人的手不放。

如果這一次他還是抓不緊辰淵，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有下一個一萬年來等待。

燊景嗤笑一聲，“你說的，于我何干？辰淵這個名字，我早就不記得了。”一句話直截了當?shù)財嗔搜滋斓哪铑^，不管是一萬年還是十萬年，辰淵這個名字，都是他的一場奢求而已……

“本尊只是來知會下，妖族若不撤退，盡屠妖界村鎮(zhèn)本尊也不是做不出來。二位，好自為之。至于本尊不爭氣的徒兒，這筆帳就不與你們算了。”燊景抱起躺在地上的凌越，來去如風……

好自為之，好自為之，好自……為之……到了最后，原來就只等來這么四個字嗎？

“好好給本皇清醒清醒你到底是誰！”重肆毫不留情一腳踹翻地上失魂落魄的君凜，“君凜，本皇親自教導你不是為了讓你去抱著別人大腿哭天喊地的，妖族下一任妖皇，是你君凜，清楚嗎？”

“您不必說，我……知道。”從今日開始，我……只是——君凜。

這段在妖族腹地發(fā)生的隱秘沒有被任何一個人知道，流傳后世的只有一個又一個的謎題。

在界河對峙的人族妖族兩方并未等到他們企盼的結(jié)果。

首先有所動作的是妖族，人族發(fā)現(xiàn)妖族不尋常的動靜之后立刻警惕起來，最后卻發(fā)現(xiàn)，妖族竟然……退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