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澤確定了離開蔚州的日期，派人來金城通知張所去上任，張所動身前專門去拜訪了楊志，不僅是因為楊志的推薦，而且楊志作為云中總管，以后也是張所的上司。張所在楊志離開涿州后，曾經協助王坪堅守涿州，但是楊惟忠到來改變了形勢，這不是楊惟忠個人的問題，而是辛興宗派了一個知州跟著大軍前來，王坪退回易州后，張所便帶著一百多騎直奔金城。

張所明白，楊志肯定是能在燕云支持最久的那一個人，所以沒有選擇南歸，本身就是對楊志的信任；得知楊志安排自己接替宗澤擔任蔚州知州，張所立即表態我加入定北軍，只是張所需要花時間研究了蔚州和太原的形勢，并且一直在等宗澤那邊的回應。蔚州的軍隊與應州差不多，宗澤和楊志一樣有著說一不二的威望，并且宗澤的兒子學生都在軍中，宗家軍的氣氛更加濃厚

楊志很滿意張所的態度，很顯然張所明白自己有戰略上的想法，楊志點頭說：“宗澤雖然離開，但是宗澤的部將不會改變自己的選擇，宗穎也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我推薦你有兩個目的，一個是協調蔚州和云中總管府的運作，就是定北軍不能向大宋的地盤主動進攻，但是對方進攻可以還擊，這一點要讓三軍上下明白；另一個就是太行山，楊進、王善控制了兩條太行徑，我希望蔚州在適當的時候控制飛狐徑，這樣將來就可以向東殺到相州、磁州、邢州等地，依靠太行山逐漸向河北東面推進。你到蔚州一說，宗老將軍肯定懂，會在離開前安排好。”

張所頷首，楊志說穿了就是要利用躲進太行山的流民來建立軍隊，形成東面的屏障，然后一步步向平原推進，這種方式看上去有點慢，但是穩健，進可攻退可守，并且不需要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楊志說的前提更沒有問題，就是找投降金人的城市進攻，搶掠金人的物資。

這樣的規劃雖然看上去有些別扭，但是定北軍現在就是這個能力，又受限于不能搶先進攻太原周圍的州縣，太行山區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才是真正的屏障。張所點頭說：“國之安危在乎兵之強弱，將相之賢不肖，汴梁的亂局一時穩定不下來，就算是因為太原的壓力對中山、河間支援，也是杯水車薪。我明白，一旦河北州縣盡失，我立即出軍河北。”

楊志搖頭說：“那樣就來不及了，就算詹度等人丟失了兩鎮，汴梁還是會安排官員前來河北，不是為了主持大局，而是為了封堵眾人之口。王善可以等到那一刻，因為相州最后丟失；但你不行，到了蔚州，你主要在定安縣、飛狐縣，控制住太行山，保證王坪在易州有一個退路。只要陳遘、詹度失敗，你就從飛狐縣南下，和在娘子關的楊進聯手攻下井徑關，伺機奪取邢州。相州等地，邢州必定是最早被金軍攻破的，也是我們進入河北的跳板。”

張所聽出來楊志對涿州、易州的悲觀，鄆王趙楷到了太原，已經成孤軍的楊惟忠、王坪并沒有絲毫的表態，既不歸附太原，也不南下。楊志、宗澤、張孝純不得不把自己轄區內反對定北軍的一萬多軍民送到易州，楊志特地撥了兩千匹戰馬騾驢過去，給王坪撤退的時候備用。

宗澤也是因為這件事耽擱，才一再推遲前往太原的時間；張所思索半天說：“我明白了，我這就給真定、中山等地的熟人聞訊情況。”

楊志松了一口氣，張所有這個能耐，歷史上汴梁被圍的時候，張所以書信招募河北軍民，響應者多達十七萬之眾。楊志最怕張所放不開，到了這個時候還在顧忌自己在士林和朋友中的形象，看張所主動提出，楊志曉得蔚州方面沒有問題了。

張所第二天去了蔚州，宗澤到太原前特地來金城彎了一下，弄成現在這樣子是大出宗澤意料，但是僥天之幸，楊志在太行山一戰消滅了金國西路軍，奇跡般地讓太原變成一個安全之地，為鄆王趙楷開了一個好頭。張所把楊志的意思一說，宗澤就懂，把靠近太行山的兩縣交給了張所，宗穎帶著宗家軍負責靈仙、廣陵、靈丘北面三縣的防御。

宗澤這次去太原是擔任定北軍元帥府總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宗澤就是想知道楊志對后面形勢的推演；當初北伐的時候，楊志那種大局觀和狡狐般的靈感讓宗澤印象深刻。槐樹下擺了一張小桌子，一盤羊肉一條魚，飲酒中楊志把對鄆王、張所說的話向宗澤說了一遍，宗澤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問：“折家你打算怎么辦？他們可是不會放棄自己利益的。”

不愧是軍政雙優的人，宗澤聽完楊志的規劃，便猜出來楊志穩定太行山一線，沒有打算去增援涿州易州，是要向西邊發展，收復朔州等地；一旦收復朔州、武州，楊志還要想繼續動作，就不得不和折家控制的河外三州打交道。折家這次沒有理睬太原，但是投奔趙楷的晉寧軍安撫使徐徽言卻是麒州知州折可求的妹夫，就像楊志和趙楷的關系。

楊志讓人鋪開地圖說：“機會，我們每次都找準機會動手，我不會主動去向折家挑釁，但是折家要是算計我們，我就逐漸壓縮他們的空間，然后在西夏打過來的時候，讓折家倒向太原，所以晉寧軍的立場最為關鍵。我在云中好辦一點，周圍金國、西夏，還有附近的小部落，我可以以戰養戰。你在太原不僅要防止四周宋軍偷襲，還要避免那些讀書人到時候要增援河東其他地方的想法。”

鄜延軍和晉寧軍就是河外三州西東兩路的支撐，西夏若是大舉進攻，鄜延軍的壓力比河外三州還大，真正能救援折家的就是晉寧軍。宗澤拍案道：“這種增援存在著巨大的風險，不僅會消耗我們有限的物資，甚至要當心求援的人下套；徐徽言和招募的時間交給我，太原也需要這樣的縱深。”

兩碗酒都灑了一半，楊志笑著給宗澤重新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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