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96 還好不算太晚
藏刀刀刃尖銳，再往裏靠近一分就能刺入皮膚，木嘉圖措往后退了一步，卻不是因為畏懼，反而是怕自己的血沾到刀尖上。
“為什么要把他推進去？”江革的語氣冰冷，“他只是一個凡人，沒有抵御及怒錯的能力，寒氣會侵入他的所有內臟！”
木嘉圖措不怒反笑：“獨魚想要知道真相，我當然要滿足他的愿望。剛剛在湖底的東西你們已經看到了吧？及怒錯的湖底全都是巨獸的白骨。”
“那些都是‘吉尕’的尸骨，‘吉尕’自及怒錯誕生，死后也歸屬于及怒錯中。每一世的‘吉尕’待自己油盡燈枯之時，都會用薩滿撒拉在石碑前自刎，肉身投進及怒錯的湖水中被分解，徒留尸骨，下一個‘吉尕’會在前身徹底死亡后在湖中重新誕生，這便是一世輪回。”
“上一個‘吉尕’已經死了，那些湖底尸骨裏就有祂的一份，應該說自你誕生后祂就湮滅了，所有的神魂已經延續到你的身上，幼年看到的那個人不過是一副殘留感情驅使的空殼罷了。”
江革呼吸停了一瞬。
木嘉圖措哼笑一聲，語氣裏忽然帶了點恨意：“千年來圖措一族生于半山神廟，死于半山神廟，我作為圖措家的長子，親眼見證‘吉尕’成神。”
“我靠祖傳的占卜之法洞悉人心，唯獨看不透‘吉尕’在想些什么，每次回溯時間都需要燃燒自己的神魂，所需的代價無可想象，祂竟然為了凡人回溯千年......”
江革沈默地看著面前的老喇嘛，記憶裏這位老人的臉忽然模糊起來。
木嘉圖措是神廟裏資歷最深的喇嘛，沒有人敢對他不敬。
相傳木嘉圖措是除“吉尕”之外，活了千年的散仙，祖上擁有無邊法力，能靠一雙手和一雙眼占卜天下，只手翻云覆雨。
江革小時候閑來無事時便在神廟的各個回廊裏游蕩，有時會看到木嘉圖措靜坐于層層紅幃后誦經。
木嘉圖措對他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有其中一次，老人主動叫他過去。
“江革。”
那時木嘉圖措發現了簾外鬼鬼祟祟的人，主動喚他來。
江革天生不像廟裏的其他人那樣，對這個老喇嘛感到敬畏和恐懼，反而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親近之感，于是很快跑到簾帳后，看見木嘉圖措跪坐在一張矮桌旁，上面擺放了許多酥油糕點。
“來，你吃。”
糕點發出誘人的香氣，勾得人食指大動。
江革其實根本不用進食，但在看到炸餅邊緣泛出的油光后還是沒忍住，捻起一塊嘗了一口。
甜糯的滋味在味蕾上綻開，他瞪大了眼睛，三口兩口把炸餅吃了下去。
后腦勺一重，是木嘉圖措摸了摸他的腦袋，江革對上那雙渾濁但黑白分明的眼，忽然楞住了。
對方眼裏的情緒太過沈重，對于那時的他來說比書上的經文還要難以理解，但那個眼神不知為什么一直留在了江革幼時的記憶裏，直到他“阿父”的出現。
待從回憶裏抽離時，江革發現木嘉圖措不知何時伏跪在了地上，身上的袈裟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聲音仿佛也快要散在風中。
“圖措家世代侍奉‘吉尕’，你我之間情如帝王和子臣，我為圖措家長子木架圖措第六十五代轉世傳人，懇請無上神明撇卻前塵，重回阿瑪拉歸位！”
他在地上跪伏了很久，似乎不得到一個回覆就絕不會起身。
半晌，手肘忽然被人拉了起來，江革蹲在他身前，將老人扶起。
“有時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是江革還是‘吉尕’，你們想讓我做‘吉尕’，是不是代表著我就要舍棄江革的身份？”他淡聲道。
木嘉圖措抬起頭，正對上江革蔚藍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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