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丁山勉強(qiáng)忍著心上一陣陣摧心剖肝般的疼痛，止住滿眼的淚水，扶著樊梨花回到床邊坐下。說道：“既然你已經(jīng)答應(yīng)圣上了，我還能說什么?！?

樊梨花這才問：“你是怎么知道的？”薛丁山嘆道：“這么大的事怎么能瞞得住啊，秦英從行宮中當(dāng)值的內(nèi)侍口中得知此事，跑到大營里四處喧嚷。姜須、徐青等人一聽就氣炸了，非要進(jìn)宮找圣上請命出兵攻打三關(guān)不可。我料你答應(yīng)突厥的條件必有內(nèi)情，動用軍令并答應(yīng)他們回來問問到底是怎么回事，才把他們壓住了?！狈婊c(diǎn)頭，說道：“難得這些兄弟們這樣仗義熱心，更難得云郎能體諒為妻的一片苦心?！毖Χ∩胶瑴I苦笑，道：“若是他們知道事情是真的，不知道會鬧出什么亂子來？”

樊梨花看著薛丁山，沉吟半晌說道：“云郎，雖然我答應(yīng)了突厥的條件，兩國交兵瞬息萬變，突厥會不會反悔尚在難料之中。你千萬不可以我為念，只顧沉浸在夫妻離別的傷心之中。一定要加緊操演人馬，以備不時之需。”薛丁山忍淚點(diǎn)頭，說道：“我知道。”

樊梨花又說道：“突厥歷來以騎射為主，人馬精壯，尤善箭術(shù)。白虎關(guān)外多是一馬平川的草原，適宜縱馬彎弓。唐兵以步兵為首，和突厥見陣先就落了下風(fēng)。這次整頓軍馬我有意加強(qiáng)了騎兵的編制。你先把步兵的操演放一放，加緊騎兵的陣法和戰(zhàn)術(shù)操練，說不定哪一天就用上了。”

薛丁山聽樊梨花這么說頓生滿心疑惑，“凝卿，……”

樊梨花連忙說道：“這也許是我為三軍最后一次費(fèi)心了。云郎，你一定要記住我的話，幫我做好這件事。”薛丁山拉住樊梨花的手，連連點(diǎn)頭，說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加緊操練騎射，讓他們能早日克制突厥的鐵騎?！?

樊梨花一邊說著，從床邊的梳妝臺上拿過一幅卷軸遞給薛丁山，說道：“這是我繪的騎兵布陣的草圖，你按著這張圖排兵布陣，只要兵士們能做到配合默契，為將者能熟練的運(yùn)用這個陣法，一定可以克敵制勝，突厥的兵將再驍勇也是枉然?！?

薛丁山接過來展開看了看，不禁暗暗驚嘆，好精妙的陣法！對樊梨花又多了幾分敬佩，望著樊梨花說道：“凝卿不愧是三軍元帥，這樣精妙的陣法也只有你才能想得出來??！唉！只是可惜……”薛丁山搖搖頭，眼淚又落了下來。

樊梨花倚在薛丁山的肩頭，撫著他的臉頰，說道：“云郎，大局為重，千萬不要因?yàn)槲业R軍務(wù)，若是誤了軍機(jī)我的一片苦心就白費(fèi)了。”薛丁山握住樊梨花的手長長地吁一口氣，勉強(qiáng)忍著淚，說道：“放心吧，我一定不負(fù)你的重望，把你交代的事情全都做好?！?

樊梨花欣慰地點(diǎn)頭，屈膝側(cè)身臥在床上，枕在薛丁山的腿上輕合二目，說道：“既然回來了，今天就別走了。從出了那個事，這兩天我身上不適，攪得心里也總是心神不寧的，日夜輾轉(zhuǎn)不能成眠，倒真有一些乏了，我想在你的懷里歇一歇。”薛丁山心如刀裁，抱住樊梨花撫摸著她的鬢發(fā)，說道：“我今天哪兒也不去了，就在家里陪著你。”樊梨花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嘴邊掠過一絲淺淺的微笑。

薛丁山看著懷里的樊梨花，是傷心，是不舍，是敬佩，是愛憐……千絲萬縷絞纏在一起，也說不上是什么感受。眼淚溢滿了雙眼，又怕樊梨花看見心生不安，咬著牙把滿眼的淚水咽到了心里。

此時，天已近晚，云蘭輕步上來，點(diǎn)起了外室的紅燈，隔著帷?？戳丝词覂?nèi)。雖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從薛郁蓮嚴(yán)肅的表情，以及薛丁山臉色不正的急匆匆從外面回來，也多少能猜測出事關(guān)重大，可能不是什么吉兆。心里惶惑又不敢多問，隱約見內(nèi)室樊梨花安安穩(wěn)穩(wěn)地枕在薛丁山的膝上似乎是睡了，薛丁山靜靜地用手理著樊梨花的頭發(fā)若有所思。云蘭心懷忐忑，不忍心打擾他們又悄悄退了出來。

云蘭剛下樓，夏荷急匆匆跑進(jìn)了院門，說道：“王妃來了?！痹铺m慌忙迎到了院門外，果見柳王妃帶著夏翠，夏月急匆匆走來。云蘭迎過來施禮，說道：“夫人?！绷蹂鷨枺骸澳銈冃〗隳?？”云蘭連忙回道：“和姑爺說話呢。”柳王妃也沒讓通稟，徑直往里就走。云蘭見柳王妃滿臉焦急不敢多說話，連忙引路上了樓，挑起簾櫳向里說道：“老王妃來了?！?

薛丁山看著懷里的樊梨花正暗自傷心，忽然聽見云蘭說柳王妃來了，連忙低聲呼喚已經(jīng)睡去的樊梨花，“凝卿，母親來了。”樊梨花朦朧中聽見，連忙睜眼起身。

柳王妃已經(jīng)進(jìn)來了。薛丁山連忙起身施禮，“母親?！狈婊▌傄鹕硐麓?，柳王妃疾步走到床邊扶住了她，說道：“別動了。我聽景山和一虎回來說突厥派人來求和了？”樊梨花略一遲疑微微點(diǎn)頭，說道：“是?！?

“他們還提了條件？”柳王妃急問。樊梨花又微一點(diǎn)頭。

“要你以死向突厥臣民謝罪？”柳王妃又問。樊梨花再次點(diǎn)頭。

“你在銀安殿上請死議和？”

樊梨花看著柳王妃深鎖的雙眉，焦急的目光心里一緊，看了看旁邊的薛丁山，微微點(diǎn)頭，“是?！?

柳王妃回身看著薛丁山說道：“你們這些為將為相的都是干什么的？國難當(dāng)頭，你們?nèi)珱]主意了？使不上力了？讓一個女子去送死換取國泰民安？你們還有什么臉面執(zhí)笏著袍站在朝堂之上？”

薛丁山讓柳王妃說得滿臉通紅，低頭垂淚一語皆無。樊梨花連忙說道：“將軍并不知道此事，婆母不要錯怪了他?！绷蹂L嘆一聲在床邊坐下，拉著樊梨花的手，眼含熱淚，“梨花……”一句話沒說出來，已經(jīng)淚如雨下說不出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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