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剛從我家裏離開，晚上就約我出來喝酒。”

德拉科站在桌子邊上，他身著深藍色襯衫，領口解開一顆扣子，胸前抱著手，臉上似笑非笑地盯著邀請自己的人。

“要求婚的人應該是你才對。”

哈利沒有理會他的打趣，招招手，喊了一個服務生過來。

“加一杯威士忌加冰，謝謝。”

德拉科一邊拉開椅子坐下，一邊朝服務生說道：“一杯金湯力。”

“金湯力？”哈利挑眉，“口味這么輕？”

德拉科悠哉地靠在椅背上，笑起來：“我可不是失意的中年男人，明天還要起來陪斯科皮一起爬山。”他低頭撫弄了一下襯衫袖口，左手上露出一只精致的鉑金機械腕表，“說吧，為什么找我來喝酒？我花了半天才將斯科皮哄睡，你可別告訴我你只是缺人一起倒數。”

“斯科皮這么大，睡覺還要哄？”

“本來答應他一起倒數的，直到收到你的消息。你應該感到榮幸，讓一個馬爾福專程丟下兒子來陪你喝酒。”

“我覺得你比較像是來嘲笑我的。”

“沒區別，我想你應該對此有所準備，什么時候一個波特能從馬爾福嘴裏聽到好話？”

哈利忍不住地嗤笑一聲，陰沈的臉色被打破，藏在眼鏡后的綠眸終于有了一絲笑意。

“可你的話也不會比我聽過的更惡毒……說起來很有趣，我至今聽過那么多惡言惡語，最終最傷人的卻是來自于最親近的人。而我說出去過最難聽的話……竟然也是給曾經同居一室的人。”

“我還以為被你罵得最狠的人，怎么也應該是我？”德拉科挑起嘴角。

“噢，你錯過了好時光……我和金妮吵得最厲害的時候，不得不把孩子們送去陋居躲避。托你的福我鍛煉了一張能說會道的嘴，而金妮是個記者，罵起人來的詞匯也不比我少。”

哈利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我原本以為是我們兩個人都有問題，你知道，性格不合，沒辦法一起生活之類的。可是今天我見到她的新男友，然后我突然明白，不是她，是我，從頭到尾都是我的問題，我搞砸了自己婚姻，自己的家庭，甚至包括和孩子的關系。”

“我相信肯定不是這樣的……”安慰的話神奇地從德拉科嘴裏吐出來，哈利抬起眼皮瞧著坐在對面的男人，對方隱約含笑的神情看起來和嘴裏說的話不像是一回事

“好吧。”德拉科說不下去，只好攤手，“告訴過你別指望從我這聽到什么好話，從學生時代開始，你就比較……一意孤行？說好聽點就是堅持不懈，說難聽一點就是固執。雖然這在當救世主的事情上有點幫助，可是一旦牽扯到家庭……”

“等一下。”哈利生氣地打斷他的話，“你了解我什么？我們可一點也不熟……”

“你確定？來，用三個形容詞來形容一下我。”德拉科舉起服務生剛剛放在桌子上的酒杯，晃晃裏面的冰塊。

“為什么要……”哈利有些跟不上德拉科的思緒，有些莫名其妙。

“來吧，玩一下也無傷大雅。”

“好吧，嗯……自傲，爸爸的乖寶寶……還有膽小鬼。” 哈利咧開嘴，“是你讓我說的。”

“我沒有期待更好的。”德拉科聳聳肩，喝了一口酒。“看，你比你想象的要了解我……過去的我。而我也一樣了解你，畢竟……”他挑了一下眼角，“我們是對手。”

哈利聽了這句話，抬了抬下巴，瞇起眼打量了德拉科好一會兒。

“你現在不是我的對手，我很確定這一點。”

“話不要說太滿。”德拉科竟然沒有生氣，“而且別的不說，光在當父親這事上，你確定你做得比我好？”

哈利抿緊唇，安靜了片刻。

“好吧，你說得有道理，繼續你的說教吧，好爸爸馬爾福。”

“你習慣于想到什么事情就去做，不容他人反駁……從這些年有關你的新聞報道裏就能看出來你的行為風格……拜托，每次你都在新聞頭條上，我不想看見你的話，就只能砸爛手機屏幕。”

面對哈利一臉有趣的神情，德拉科煩躁地擺擺手。

“讓我把話說完，波特。我要說的是，這樣的你，確實很適合當一個領導者，可是家裏卻不是一言堂的地方。我記得你有三個孩子吧？唔……也是報紙上說的，雖然我不清楚你其他的孩子是什么樣的性格，但是阿不思他……不像你。他更像是一個喜歡獨自玩耍的小孩，就像我的斯科皮一樣，大概這是為何他倆能玩到一起的原因……我的意思是，這種孩子，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世界，與你不同的世界。他需要的是你的關註，你對他的世界的好奇。你要去了解他，要去進入他的內心。而不是等著他來找你。如果你再不試圖去和他溝通，你們只會越走越遠。”

哈利想了一會兒，說：“你說的道理誰不明白？可是我沒有足夠的時間，有時候下班回家后，他都睡了。要是加起班來，阿不思就會被送去陋居，連續一個月都見不到一次。”

哈利灌了一大口威士忌，熱辣的液體直沖喉嚨。

“我沒有選擇的權利，當年伏地魔沒讓我選擇，如今魔法界也沒讓我有機會選擇。”

他一手撐在桌上，眼神暗沈地看著酒杯。

“我留在閃光燈下，每天上新聞頭條不是因為我喜歡，而是因為魔法界需要。”他擺擺頭，“至少赫敏是這么告訴我的。”

他又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我猜你們都認為我很享受這些……”哈利停下來看了眼德拉科，對方給他一個不置可否的表情，“就連金妮和孩子們也這樣認為，但沒有人能明白，當這個‘救世主’有多難。我的工作不能出錯，生活不能出錯。在外面面對他人不能說一句不好聽的話，就連去餐廳吃飯時，小費也要給得恰到好處。少了就是摳門小氣，昔日救世英雄落魄不堪；而給多了則是揮霍無度，救世主是否有些過度自我。”

他看向忍不住笑了的德拉科，無奈攤了攤手：“可我只是一個普通男人，一個處理不好中年危機的普通男人。既要完美地完成工作和社會責任，還要妥帖地照顧好家裏，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哈利晃晃酒杯：“太難了。”

此時已經接近深夜，酒吧裏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音樂和喧嘩聲震耳欲聾，就算是躲在偏僻的角落裏，兩人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德拉科干脆念了句無魔杖咒語，施下一個靜音咒，將他人的吵鬧，與靜坐在這裏卻不是為了倒數的兩個人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