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五年后。

張繼科跟著人群走出火車站，第一眼就看見了站在接站人群中的王皓。

王皓已經二十歲了，比五年前高了不少，也壯實了一些，只是神情還是少年的，懵懵懂懂像一池清水。

張繼科卻已經從孩童長成了少年，個子抽高了一大截，眉眼也都長開了。從王皓面前過，王皓居然沒有認出他。

“什么眼神??！”張繼科在心裏暗罵，也不提醒他，提著包，在他后面站了有幾分鐘，王皓才一臉恍然大悟認出了他。

“繼科你什么時候到的啊！”王皓很興奮的笑了，還拼命往他身后看，“叔叔阿姨呢？我怎么一直沒看見??？”

這才是他沒認出張繼科的原因，他以為肯定是一家三口一起來的。

“沒來。”張繼科說。

王皓接過他手上的一個大行禮箱，問：“你來上學？就帶了倆包？”

“嗯?！?

王皓試了試手裏包的重量，估計他也只帶了換洗衣服，一看就是極度缺乏住校經驗的，哭笑不得，只好說：“明天帶你去買，今天晚上先住我宿舍吧。你媽呢？”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來學校的時候，全家動員浩浩蕩蕩來送行，媽媽準備的東西光零食足足裝了有五箱。后來他實在不好意思，硬是退回了三箱，剩下的兩箱還一開學就被劉指導給沒收了。

“她忙?！焙臀迥昵耙粯樱瑥埨^科言簡意賅的回答。

“哦，”王皓應了一聲，帶著張繼科往外走，“今天晚上去我老師家吃飯，老師去執行任務了，師母五十多歲了，前陣子住院是我和?子幫忙抬進抬出的，現在出院了，要請我們吃飯，我跟師母說過了，把你這個拖油瓶給帶著。”

“你才拖油瓶呢?！睆埨^科十分不滿王皓的胡亂措辭，停住了腳步，“有點文化好不？我才不去?！?

王皓回頭看著他笑：“干嘛不去?。坑形页缘目隙ň蜕俨涣四阋豢诎?？你考上了警校都沒通知我一聲，還是我給你爸打電話才知道的。我早就說了，這一年，你就跟著我吧?！?

張繼科撇撇嘴，把目光轉向了別處。

火車站裏人潮洶涌，王皓看張繼科還站在原地，臉上還是小時候那樣的別扭模樣，就像是還沒有馴服的小狗一樣，稚氣的要命，可愛的要命。

“走啦走啦，”王皓認命的把行禮換了一個手，回來抓住張繼科的手，把他往外拉，“吃飯去了餓??！”

其實張繼科很高興，他故意沒有告訴王皓自己也考上了警校，他想，說不定王皓早就忘記自己了，說什么一起當警察，說什么會等自己，都是隨口說說的吧。

知道王皓給父親打了電話的時候，心裏高興得像是要開出花來。

日子一天天平靜的過去了。

張繼科是新生的一年級，王皓是老油條的畢業班。張繼科頂著一臉汗水在操場上摸爬滾打的時候，王皓端著飯盒和同伴談笑風生的從旁邊經過。

張繼科看著他，他身邊那個眉目鋒利的人叫陳?，跟王皓一個宿舍的，每次看見張繼科又到宿舍跟王皓拼床睡，就會開始算被宿管發現了又要扣多少分，并且表示應該都算到張繼科頭上。在陳?的記分冊上，張繼科已經負了幾百分了。

“張繼科！心不在焉的干什么呢？扣10分！加跑五圈?！苯坦俸鸬?。

聲音驚動操場另一頭的王皓，王皓向這邊看，也看見了張繼科。

“繼科！要吃什么呢？我去食堂幫你帶！”王皓興奮的對張繼科揮舞著飯盒。

“我操！”張繼科心裏暗罵，“你吃糊涂了??？我們這教官還在邊上呢?！?

但是看著他，還是忍不住回答了一聲：“素的！少放點肉?！?

“張繼科！”教官雷霆大怒，“扣20分，加跑十五圈，還有操場那邊那個，哪個班的？”

王皓一見大事不好，早一溜煙跑掉了。

十月的時候，母親給張繼科打電話，說決定跟父親離婚。

“隨便你們?！睆埨^科摜了電話。

雖然從很小起，就覺得父母親兩個不是一路人，父親有忙不完的工作、開不完的會，母親有數不清的朋友、跑不完的活動。但是真的要分開了，也還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少了什么。

當天夜裏，張繼科又混進了王皓宿舍。

“我爸失蹤五年了，”王皓摸了摸他的頭，“那次從你家回來以后不久，他就不見了。臨走那天夜裏，跟我媽說是賭球輸了好多錢，要出去躲債。讓我媽媽如果受不了就跟他離婚。”

“他們離婚了也沒關系啊，”王皓嘆了口氣，“還能看見他們，還能知道他們過的好不好，這已經很好了。”

——不好！一點都不好！

張繼科心裏想。

——我如果喜歡什么人，就會想要永遠和他在一起，一直一直不分開。

那時候張繼科才十六歲，還年輕，人生中最大的挫折僅僅是他父親的暴躁脾氣。那時候的張繼科還有一往直前的勇氣。和一顆還沒有學會諒解的心。

黑夜裏，張繼科抬起頭，看看睡在旁邊的王皓。

“怎么了？”王皓問。月光從窗外映進來，他的眼神明亮而且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