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直到在衣柜面前發(fā)呆近十分鐘后,貝爾納黛特才第一次意識到，搭配衣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因為她和彼得之間實在太熟悉了，熟悉到對方衣柜里有幾件衣服,每一件最喜歡和什么搭配都已經(jīng)再清楚不過，實在弄不出什么新花樣。

猶豫許久后，她最終選擇了那條只穿過一兩次的米色散擺毛衣裙，又找出一件紅色的大衣穿上,也算跟唐人街的氛圍比較搭配。最后是同樣色系的圍巾和最近很喜歡的一款香水。

下樓走到客廳,泰德正在門口準(zhǔn)備出發(fā)去上班。他在附近的汽修店找了個穩(wěn)定工作，瑪?shù)铝找仓匦禄氐轿璧笇W(xué)校繼續(xù)擔(dān)任教師，一家人的生活都回到正軌。

看到貝爾納黛特穿束整齊的樣子,他隨口問：“要去和朋友聚會？”打開門，彼得已經(jīng)站在街邊等她了。

樹冠撐起一片天然蔭庇在路面，深翠枝葉落滿白雪與越發(fā)燦爛的陽光。穿著白色休閑外套與黑色連帽衫的少年正背靠在樹下,單肩背著包，垂著眼睛認(rèn)真看著手機里的消息,耳朵里塞著黑色耳機，旁邊是呼嘯來往的車輛。

聽到有細(xì)微動靜從瑞恩家門口傳來,彼得立刻抬頭看向他們所在的方向揮揮手，零星雪花從他微卷的褐色頭發(fā)上掉落下來。

泰德恍然大悟地哦一聲，語氣平靜：“男朋友?！蹦┝擞盅a充,“年輕就是好啊?！?

貝爾納黛特拉起圍巾遮住半張臉，動作輕快地繞過他跑下階梯,來到彼得面前,伸手替他將肩膀上的碎雪拍掉：“等很久了？”

“沒有?！彼麚u搖頭,目光落在她身上,真誠夸贊道,“你很漂亮?！?

“你都已經(jīng)看過我這么穿了?！彼χ嵝选?

“我知道?！彼π?，有點不好意思地?fù)蠐项^，“但我不是說衣服。”

貝爾納黛特微微一愣，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臉上不由得有點紅。

然后，她又歪頭打量起對方的穿著，在彼得期待到有點緊張的注視中點點頭:“還不錯。”

雖然只是很日常的普通學(xué)生打扮，但勝在他本身氣質(zhì)干凈，和身上的純粹黑白看上去格外相配，外形條件也足夠優(yōu)越，所以顯得非常利落且少年氣十足。

“衣服還是別的？”他眨眨眼睛，已經(jīng)學(xué)會了主動討賞。

“都不錯。”她說著，伸手去路邊攔車。

從皇后區(qū)森林山到曼哈頓區(qū)唐人街，一路上天氣開始逐漸由晴轉(zhuǎn)陰。亮著燈光的各色建筑物在車窗外不斷流淌，彼此融合交匯成一團(tuán)團(tuán)模糊不清的風(fēng)景。

貝爾納黛特單手滑動著手機界面，檢查一會兒可能需要買的東西，以及網(wǎng)上比較推薦的餐廳。

彼得將她的另一只手捏在掌心里給她取暖，發(fā)現(xiàn)剛好可以將她蜷起來的手全部握住，指尖從她骨骼明顯的手腕撫摸到微涼的手背，最后輕輕按在她的脈搏上。

他好像總是很喜歡觸碰所有能直接感知到她心跳節(jié)奏的地方，比如頸側(cè)，還有手腕。

貝爾納黛特沒太在意，只將手機朝彼得遞了遞，上面是一家她剛挑選出來的店：“這家店評價還不錯，午餐去試試嗎？”

其實以彼得的視力，手機就算放在駕駛臺上，他也能清楚看到上面的內(nèi)容。但他還是順勢湊近過來，小半張臉都埋進(jìn)貝爾納黛特頭發(fā)和圍巾里，棕眼睛瞟了瞟上面的推薦語，并沒有怎么思考就點頭附和：“那就這家吧?！?

說完，他輕輕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你換香水了？”

你換護(hù)發(fā)噴霧了？

和夢里奪心魔過于相似的舉動和問題，讓貝爾納黛特輕微僵硬一瞬，旋即克制住想要本能躲開的動作，并迅速恢復(fù)正常：“是。最近很喜歡這個?！?

她該直接忘記那個夢，

更不能被它影響。

這里是現(xiàn)實世界，沒有人可以傷害到她。

貝爾納黛特這么想著，就著彼得的手努力回握住他，語氣輕快地問：“猜猜看是什么成分？”

彼得貼近她的衣袖試著辨認(rèn)一下：“玫瑰？但是不算太甜，反而聞起來有點冷……因為加了木質(zhì)香嗎？還有什么？”

“玫瑰對的，其他猜錯了。”她邊笑邊將香水的公布配方找出來給他。彼得粗略看一眼，無奈確認(rèn)：“看起來我完全沒有做調(diào)香師的天賦?！?

唐人街不是第一次來，但和之前印象里的還是有不少變化。大概是因為中式新年到來的關(guān)系，這里多了許多平時見不到的新年裝扮，街上穿行著許多正在進(jìn)行新春游行的市民。

她帶著彼得走進(jìn)那家之前每次來唐人街都會光顧的雜物店，里面琳瑯滿目地掛著無數(shù)小玩意兒，密密麻麻從天花板塞到地面。

塑料和彩燈纏成的發(fā)光花束沉甸甸墜在頭頂，貝爾納黛特小心翼翼低頭穿行過去，避免被它們勾亂頭發(fā)，手里抓著彼得的衣角:“這邊。”

她邊說邊回頭，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一直都在伸手替自己擋開那些花。

在雜貨店買了點裝飾客廳用的小玩意兒和一只小巧的桌面陶瓷花瓶，他們又一起去街邊買了點糖霜山楂。

原本以為有糖霜裹在外面，嘗起來的口感會好一些，沒想到等貝爾納黛特咬下去的時候，還是被酸到說不出話。

“怎么了？”彼得好奇地看著她一動不動的樣子，“不好吃嗎？”

“嗯……挺好吃的?！笔羌僭?，她就是忽然起了想逗逗對方的心思。

看著他滿臉信任地拿起一個糖霜山楂咬下去，然后立刻被酸到戴上痛苦面具的表情，貝爾納黛特忍不住笑起來，聽到他有點好笑地問：“你故意的？”

“總愛吃甜的對身體不好，幫你中和一下?！彼呎f邊將口袋收起來，打算把這些山楂帶回去做成點心，卻緊接著被面前忽然湊近的少年伸手捧住臉，仰頭迎來一個帶著濃郁果香和酸甜味的吻。

“幫你中和一下?！北说脤W(xué)著她的話說，舌尖在她嘴唇上舔了舔，語氣純潔，無辜，且直白，“好像甜一點了。”

貝爾納黛特低頭把臉埋進(jìn)圍巾里，熱氣和暖烈過頭的溫度從口腔蔓延到臉頰。她伸手輕輕推一下對方，又很快捏住他的衣角:“……陪我去買點喝的，山楂太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