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09年夏天

“快來醫院！”嘟——

掛掉電話，我一路狂奔到了鎮上的醫院，我告訴自己，不會有事的，爸爸一定不會有事的。可剛到了手術室門口，就傳來了噩耗——爸爸因出車禍失血過多去世。聽到這個消息，媽媽瞬間暈了過去，旁邊的妹妹則哭成了一個淚人，而我，卻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仿佛不相信早上還叫我乖女兒的爸爸就這樣離我而去了的事實。我的腦中反覆出現“去世”二字，感覺流動著的空氣瞬間凝固，窒息的感覺化作一根毒針，扎得我生疼。

“啪——”一記耳光在我毫無防備之下向我扇來，使本來頭重腳輕的我一下子癱坐在地，火辣辣的感覺立即襲上臉龐，我緩緩抬頭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的妹妹，嘴裏發出了無助的聲音：“櫻然……”

“別這么叫我！柯姵馨，你現在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覺得惡心！要不是你要找什么親生父親，爸會在途中發生車禍嗎？現在……會冷冰冰的躺在手術臺上嗎？都是你，都是因為你！！”櫻然哭著向我咆哮，似乎她要將十幾年對我的憤懣一吐而盡。記憶中，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對我，從我三歲到她家，我們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上下學，她都待我如親姐姐般友善。每當她咧開嘴笑著叫我姐姐時，我的心底就像盛開了大片大片的太陽花，美得燦爛，暖的刺骨！而如今，物是人非，我知道，我和她的關系就在她那一巴掌間疾速的消失了。

我無言反駁她的斥責，看著她紅腫的雙眼，想到這些年爸媽對我的好，我頓時覺得自己真該死！想到曾經有爸在的朝朝暮暮，一股酸楚涌上心頭，有豆大的淚珠從我眼中直直的滾落然后砸落在地，我很小聲，很小聲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伴著夏末的余熱，我們給爸爸舉行了簡單的葬禮。之情總算告一段落，但悲傷的濃霧并沒有因此散去……櫻然自那以后，對我的態度也可想而知，一天很少同我說上一句話，我能理解她對我的悲憤，面對她，我只有緘默和深深地歉意。倒是媽媽，依舊待我如初，依舊對我微笑，并沒有因為我間接性的害死了爸爸而排斥我，疏遠我。當時的我傻傻的以為沒有血緣關系的我們真的可以成為純粹的家人，可是我錯了，后來我才知，細心呵護我的背后竟潛藏著深深地陰謀。

天空下著綿綿小雨，我頂著細雨來到了離家不遠處的小溪旁，看著汩汩溪水向東奔流去，感嘆著時過境遷的殘忍，在這悵然之際，我隱約看到了爸爸的身影，他正在細雨中向我走來，近了，更近了，是的，是爸爸的面容，我呼喊著他，可是他卻不應我，反而離我卻來越遠，我清楚地看到他的面容是猙獰的，是痛苦的，他仿佛想對我說些什么，卻難以啟齒。我追著他的背影，可是他卻慢慢消失在了小溪的另一頭……

“小馨，小馨——”

媽媽的聲音把我叫醒，睜開睡意朦朧的眼睛，才發現方才的一切竟是一場夢！看著媽媽的臉，我對她笑了笑：“媽，我剛剛夢到爸了，可奇怪的是，爸的表情很痛苦，似乎在向我尋求幫助似的，不知道想要向我表達什么？”

“嗯？……”她怔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平靜下來了：“傻孩子，我知道你思念爸爸，我又何嘗不是呢？畢竟人死不能覆生，咋們母女三人還是得繼續過日子啊！”

說著，媽媽抹了抹眼角細碎的淚，繼而說道：“好了，小馨，別提那些悲傷事兒了，快起來梳洗一下，吃早餐了！”

我莫名的嘆了一口氣：是啊！現世安穩，歲月靜好，足矣！

不知不覺，開學的鐘聲敲響了。馬上上高三的我卻沒有一點緊張，我是個典型的偏科生，文科還不錯，理科差得一塌糊涂，所以當時我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文科，但是還是逃不了數學的魔爪啊！比起全面發展的櫻然我自知不如她。但我從小喜歡畫畫，而且就喜歡畫房子，有事沒事，不管在哪，只要有筆，就會畫下此刻我心中的那棟小樓房，或許，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會有一座屬于自己的“小樓房”！有花園相伴的，有樹木圍繞的，有群鳥陪襯的，而我的小屋，則要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人生若只如初見，第一次看到這句話就愛上了它。說不清，道不明的理由，也不需要用太多華美的語言去解釋愛上這句話的深度，總覺得初見應該是最美麗的，最純粹的，最明凈的，可是，何薪，我們的初見為何如此糟糕呢？世事如騰空生氣的熱氣球，沒有誰會知道它什么時候爆裂，也不知道它會飄向何處，落向何方，世事難料，不過如此。

就是在那個夏末即逝的初秋，我遇見了何薪，當時為了學費而發愁的我在街上向生前爸爸的老友借錢，誰知個個回避不見我，落得我空手而歸。正在此時，心情沮喪的我剛好遇見了心情沮喪的他，就因我走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就給了我一陣赤裸裸的罵！還記得當時的他染著黃發！穿著一件黑色沖鋒衣，踏著一雙黑色經典款wans鞋，更顯眼的是他左耳上綴著的那顆閃爍的耳釘。我雖不認識什么名牌，但一看，就是從城裏來的有錢人，我不想得罪城裏人，更不想攤上此事，制造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選擇沈默，在隱忍完他的那堆臭罵過后我淡淡的望著他說了句：“我可以走了吧？”

那是第一次看他的眼睛，如月光下湖泊中的瑪瑙，真的很美，眸子不大，但有神，像星星一般明亮，當時的我就在想，這么漂亮的眼睛怎么配在了他這張臉上？

“走？我說，撞我不說，連歉都不到，像啞巴一樣一聲不吭的說了句：我可以走了吧！就想拍屁股走人？”他不依不饒的嚷道。

“那你想怎樣？”我吸了口氣，耐心的回答他。

“我想怎樣你就會怎樣？呵！我說，鄉下人真是低賤！”

“你……”低賤！最討厭侮辱我人格的話了，我氣打一處來，把剛剛對他的忍耐連本帶利的發洩出來：“低賤？同學，城裏的狗都不會來鄉下拉屎呢，既然狗來到了鄉下，還要在拉完屎之后做上你是城裏狗的標記，那還不如滾回城裏去？鄉下啊！容不下你這種高貴狗！”

“你罵我是狗？”他朝我吼道：“你以為我吃飽了撐著沒事來這個臭地方拉屎啊？要不是……算了，對牛彈琴，不，是對狗彈琴。”

說完，瞪了我一眼便匆匆而去，甩下一句：“下次別讓我碰見你！”

當時我氣得真想把他當球踢，狠狠告訴自己，一定不要在遇見他！可命運終究是其妙的，前一秒說不見，后一秒卻相逢，下一秒是未知數，有苦亦有甜，但我還是循規蹈矩選后者，我們的相逢，但愿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