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勛章

在接下來的兩周里，呂西安和夏爾一起在《今日法蘭西報》上發(fā)表了一系列關于突尼斯的文章，這些文章在輿論界引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要求向突尼斯派兵的運動。

在寫作的過程中，呂西安進步的很快，起初的幾篇文章，他還需要夏爾來為他搭好架子，到了后來，他的文章只需要夏爾的一點潤色就可以刊發(fā)了。而等到十月初的時候，呂西安在寫作這件事上已經(jīng)不再需要別人的幫助，就像是一座建筑拆掉了腳手架，可以徹底宣告完工了。

到了十月中旬，德·弗雷西內(nèi)總理再也無法抗拒越來越大的壓力，他被迫發(fā)布公告，宣告法國將用武力手段穩(wěn)定突尼斯的局勢。作為回應，內(nèi)閣當中的左派閣員集體宣布辭去職務，給了本就搖搖欲墜的弗雷西內(nèi)的內(nèi)閣以沉重的一擊，輿論普遍認為，本屆內(nèi)閣恐怕最多還能夠再支撐一兩個月，就不得不退位讓賢了。

十月十九日，第一批法軍在地中海艦隊的護衛(wèi)下，乘坐運輸船在突尼斯登陸，在之后的半個月里，又有三批法國軍隊抵達了突尼斯，到了十一月初，在突尼斯的法國軍隊數(shù)量已經(jīng)超過了五萬人。

面對這樣的大軍，突尼斯當?shù)氐牡挚沽α客耆珶o法抗衡，十一月十五日，當?shù)氐姆ㄜ娝玖钕虬屠璋l(fā)送電報，宣布突尼斯已被平定，而法軍傷亡總數(shù)在兩千人左右。

軍事勝利的號外在巴黎引起了一陣慶祝的風潮，作為向突尼斯派兵最激烈的鼓吹者之一，呂西安·巴羅瓦一時間也聲名大噪，身價倍增，從波旁宮的議會休息室到各大報館的編輯部，許多人都在談論著這個初出茅廬的政壇新秀。

呂西安如今已經(jīng)搬進了德·拉羅舍爾伯爵位于奧斯曼大街上的那座豪華公寓，那間公寓位于一棟臨街的奧斯曼式建筑的三層，占據(jù)了整整一層的空間，有五間臥室，豪華的餐廳和客廳，休息室，書房和吸煙室一應俱全，盥洗室里的設備也是最新的美國產(chǎn)品。

為了與自己的新地位和新住處相稱，呂西安包下了一輛出租馬車作為自己的交通工具，同時還給自己請了一位貼身仆人和一個廚娘。新來的仆人名叫羅貝爾·伯納德，來自諾曼底，與諾曼底人常被人津津樂道的狡詐形象不同，這個年輕人看上去倒是頗為老實本分，五官平平無奇，也并不愛講話，將他扔在人群中，就像是把一粒沙子扔進了撒哈拉沙漠一樣。

廚娘則是一個四十余歲的普羅旺斯女人，她的后背有些駝，發(fā)胖的臉上有著兩坨蘋果似的紅色，看上去喜氣洋洋。她被人們稱為巴丹格大娘，燒得一手好吃的南方菜，同時還兼顧打掃房間和清洗衣服的工作。

如今的呂西安已經(jīng)徹底成為了一個有影響力的人物，在外交部的大樓里，那些過去曾經(jīng)和他稱兄道弟的同僚，如今與他接觸時都帶上了幾分討好和謹慎；而至于那些過去地位高于他的人，如今則用充滿嫉妒的目光注視著這個前途無量的后起之秀，艷羨于他的好運，同時暗自期待他將來摔個大跟頭。

對于這些討好或是惡意的目光，呂西安全然不在乎，畢竟他在這里的日子已經(jīng)不會太長了：十一月初，他拜訪了伊倫伯格先生，向?qū)Ψ酵ǜ嫠麑⒁獏⒓用髂晁脑屡e行的眾議院議員選舉，而他也將于今年的最后一天離開目前的職務。從他開始為德·拉羅舍爾伯爵擔任私人秘書起，這份工作他總共也只做了五個多月。

十一月底的某一天下午五點，呂西安整理了需要德·拉羅舍爾伯爵簽字的文件，打算送去隔壁請德·拉羅舍爾伯爵簽字，在那之后，他就要回家換裝，去歌劇院陪杜·瓦利埃夫人和她的兩個女兒看戲。

今晚巴黎歌劇院將上演威爾第的歌劇《假面舞會》，這是幾年來巴黎歌劇院的演出季第一次上演這部著名的歌劇。一位銀行家將自己的包廂作為禮物送給了杜·瓦利埃先生，讓他陪自己的妻女前去看戲，然而杜·瓦利埃先生臨時有事，而如果沒有男伴的陪同，杜·瓦利埃夫人一個人帶著兩個女兒去歌劇院拋頭露面，在時下的社會就顯得有失體統(tǒng)。

而不巧的是，在這種時候經(jīng)常來陪同杜·瓦利埃夫人的梅朗雄先生卻因為要去旁聽內(nèi)政部長在巴黎市政廳的一場演講，實在無法作陪，于是杜·瓦利埃夫人便想到了如今聲勢正旺的呂西安，早上她讓自己的貼身女仆給呂西安家送了一封快信，請求他護送她們?nèi)艘黄鹑ジ鑴≡海拧ね呃Ｏ壬笠菜托艁恚埶麕鸵幌逻@個忙。

對于這個收獲人情的機會，呂西安絲毫不打算放過，他立即給杜·瓦利埃夫人回信，表示自己愿意前往。而現(xiàn)在，他正打算結(jié)束一天的工作，回家換裝后前往杜·瓦利埃夫人的府邸。

呂西安進入德·拉羅舍爾伯爵的辦公室，伯爵正在桌前看著一封藍色的快信，他的手里把玩著一個黑色天鵝絨的小盒子。

“這是需要您簽字的資料。”呂西安將手里的一沓文件放在桌上。

德·拉羅舍爾伯爵并沒有去看那些文件，他抬起頭，朝呂西安露出一種古怪的微笑。

“看上去您今年的圣誕禮物提前到來了。”他朝著呂西安搖了搖那個小小的黑色盒子。

呂西安迷惘地瞪大眼睛，“我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