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麗的家庭問題遠比藍煙想得更嚴重。見藍煙沈默以對，達裏爾便轉移了話題：“我有個問題……你明明是女孩子，為什么頭上還會長鹿角？”

“我天生如此。”藍煙笑瞇瞇地說。她知道肯定有人會在意她頭上的角，也早做好了被詢問的準備；新貴族的所有人都沒對她頭上的角有意見，反讓她感到驚訝。

云栢鄉的鹿族，一般男性才會長鹿角。藍煙生來頭上就長著和男孩子一樣的鹿角，為此沒少受同齡人的排擠和欺負。作為當年云栢鄉的高官，父母對藍煙這個獨生女傾註了極大的寵愛。他們認為云栢鄉的環境無法讓女兒快樂成長后，便向夕睦的父親提交辭呈，遷居到卡拉瑪。

“云栢鄉繼續這樣下去，遲早會有變故。更何況，我和你爸爸是到哪都不愁生計的人。你以后也要成長為到哪都不愁生計的人才?！彼{煙的母親是鶴族，和鹿族的婚姻在那個年代本就帶著特立獨行的色彩。

她父母的預測是對的——在魔女之森修習時，藍煙就聽說夕睦引發了維度融合，云栢鄉瞬間被戰火覆蓋，無辜的原住民要么死在軍隊的刀槍下，要么遠走他鄉逃難；而藍煙的父母此時卻在卡拉瑪積攢了不少財富，并設立了慈善項目，幫助從原云栢鄉流亡到卡拉瑪的難民。

“我覺得，這個角很威武，很適合你魔女頭頭的身份！”達裏爾向藍煙伸出手，“不知我是否有幸請你跳個舞？”

“當然?！彼{煙牽住達裏爾的手，和他一起走向舞池。

和阿希莉跳完舞的夏佐與藍煙擦肩而過，轉頭見達裏爾牽著藍煙的手，便揚眉自言自語道：“得告訴他們咯?！?

“夏佐早上都和我說了。達裏爾的主人是元老院的海倫娜，而海倫娜是蛇族的首領，掌握著蛇□□。你能和他打好關系，我舉雙手讚成?！钡诙欤癯温犞{煙遲來的匯報，饒有興致，“我也沒想到他是英格麗的弟弟。世界還真小?！?

“但我聽說達裏爾好像已有戀人?！备ダ椎抡居癯紊砼裕燥@擔憂，“你和他玩玩可以，別陷進去。”

“放心吧?！彼{煙用棉布擦拭手裏的魔法石，“我清楚他是元老院的人。給陛下添麻煩的事，我不會做。我只是很在意他為什么現在突然找上我，是因為元老院想了解魔法兵了嗎？”

兔子和熊對看一眼。藍煙很聰明，不需要他們太操心。

“元老院想從我們這挖人?！庇癯温柤纾八麄兿氚l展新貴族的內線。夏佐最近被阿希莉纏上，想必也是這個原因。”

“陛下，藍煙還算理智，夏佐咋辦？他一直有顆想脫單的心?！备ダ椎抡f。

“只要他堅守底線，和元老院的妹子談戀愛也不是不行，就當是額外獎勵吧?！庇癯握f罷，對上藍煙驚訝的眼神，自覺失言，便移開了目光。

“陛下，我會註意保護自己的?！彼{煙說完，默默退出辦公室。

“我是怕夏佐被枕邊風吹軟?！备ダ椎履克退{煙離去，聳肩道，“你想啊，他看著傻乎乎的……”

“得了吧，開朗和傻沒關系。你還是介意夏佐監視你，想找我授權反監視夏佐。孩子氣的你來我往不可取，弗雷德?！庇癯蔚脑捵屝軉】跓o言，“你做好自己的事，專心把騎士團團長這個位子拿下來，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弗雷德不吱聲了。天知道自從玉澄安排夏佐監視同盟軍后，這開朗的狼使出了什么招數——他和同盟軍的衛兵們都打好了關系，不僅僅能從那些人口中撬出弗雷德的動向，偶爾還會裝作和弗雷德偶遇，極其自然地和他共同去某個地方。這種表面友善的監視措施不至于到冒犯弗雷德的地步，卻讓他煩悶不已。他知道派夏佐監視包括他在內的同盟軍是玉澄的旨意，但弗雷德還是不講理地將過錯甩到夏佐身上——要不是夏佐接下玉澄的命令，怎么會影響到熊對玉澄的好感呢。

多想無益。為了讓自己看兔子更順眼，熊選擇了聽兔子的話——他開始為了仕途，積極參與騎士團活動。他腦子靈光，也會說話，把新代理團長哄得云裏霧裏；常駐騎士團的其他騎士本就都和他關系不錯，弗雷德很快就和他們營造出友好氛圍。他逐漸自己也意識到，他在面對其他人時頭腦還算清醒，利弊計算得當；但只要涉及到兔子，他的腦回路就不受邏輯的控制——他平等地煩所有阻礙他和玉澄變得更親密的人，包括會瞞著他把玉澄偷偷約出去玩的威爾和最近奉玉澄之命監視他的夏佐；卡洛斯不算，因為撫養卡洛斯讓他和玉澄之間有了不少共同話題。

只要適當抖出些關于玉澄的情報，騎士們便會以強烈的好奇心湊近熊。弗雷德明白，即便透露玉澄的情報，也絕不能丑化他，便著重描述玉澄生活中有人情味的層面。曾經的他會向伊芙透露許多玉澄的私密信息，以證明他和玉澄關系不一般——但現在想來，這些話只會讓國王在外人眼裏威信掃地。

“你最近陪兔小美的時間變短了耶?！蹦程焱砩?，夏佐從酒吧出來，笑拍熊頭，“這就是家花不如野花香？”

“沒錯！你們都是我的野花！”弗雷德一把摟住夏佐和燭夜。

“熱死了放開我！”燭夜打掉熊的手臂，“突然把我們叫出來，還以為發生什么事了！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別這樣嘛，不就想和你們貼貼嘛?！备ダ椎聯项^。

“得了吧，你可不是沒事會想和我們貼的類型?！毕淖暨呧止?，邊對弗雷德說，“你也該回家了。大晚上的，跑出來與我們喝酒，就算兔小美不介意，阿道夫要發現了也不會讓你好過。”

“怎么有種你們在排擠已婚好友的感覺。”弗雷德一臉委屈，和狼虎說了再見。

“還已婚……他這是在跟我們示威呢。”燭夜冷笑，“瞧他那出息——本是個鋼板一樣直的漢子，卻在皇權面前彎成了蚊香。”

“因為兔小美能保他仕途?！毕淖魢@氣，“你說這頭熊運氣怎么這么好，如果我身邊有兔小美這樣的——啊算了，我還是無法接受和男人天天睡一張床。”

“他怕兔子被搶，找我們探口風呢。那么大的塊頭，心眼還不如腳底的雞眼大。”燭夜嘖了一聲，和夏佐分別后，就轉身進了隔壁街的巷口書店。

前幾天他就聽說，巷口店裏新進了一批炎瑠國的書。燭夜到店后，總算買到了他之前心心念念的《青霖傳》十周年紀念版。這故事他從小就追著讀，奈何作者每個月只在報紙上更新一篇，他小時候只能把每月的報紙剪下來收集進抽屜裏；馬格納對書籍的管控不嚴，但《青霖傳》尚屬外來文學，不推薦進口，因此僅有少數店會采購。燭夜買到，心滿意足，可剛出書店，便見藍煙和達裏爾在門口說笑。

“這么晚了，你們還在這約會？”燭夜的眼神看上去像能把豹子撕了。

“是說戀人層面的約會嘛？我們還沒到那個地步?！边_裏爾撓著頭，笑得非常公式化。

“只是剛好碰見，就多聊了幾句。”藍煙瞟了下燭夜，“你別急。和我之前有約的是你，我沒忘?！?

老虎立馬會意，先是瞪了達裏爾一眼，再清了清喉嚨，故作蠻橫：“我等不及了，現在就跟我走?！?

“誒，我和藍煙正聊在興頭上呢，再等一會兒呀。對了藍煙小姐，你剛說的魔石理論，我還想再聽一些。”達裏爾下意識攥住藍煙的手腕，導致后者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