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轉(zhuǎn)向標

阿道夫每周四夜晚都會在自家宅邸空出一個小時練劍。當他揮到第三十五下時，差沒砍死前來找他的年輕頭狼。

“這還是你第一次單獨來找我。”老狼收刀入鞘，“你怎么溜進來的？”

“我有技術(shù)。”夏佐避而不談他溜進阿道夫宅邸已失敗十九次的前科，嬉皮笑臉地遞上一籃子點心，“提姆斯的美味你應(yīng)該好久沒吃到了吧？嘗嘗唄。”

“不了，我怕你下毒。”阿道夫說罷打算往門外走，立馬被夏佐攔住：“別叫衛(wèi)兵嘛，我是真的有事和你說。”

“聯(lián)邦基本社會保障都有了，你們那派還有什么顧忌？”阿道夫揚眉，“你的團隊就算回老家也不愁溫飽，再加上都有手有腳，打份工，也不耽誤他們生活。”

“我知道，但我也得自私一下啊。我自己想飛黃騰達，不可以啊？”夏佐將籃子懟到阿道夫臉上，“你要我干什么都行，先聽我把話說完嘛！”

“那你先把褲子脫了學(xué)狗叫。”阿道夫說罷，夏佐瞪大眼睛：“雖然我知道你喜歡男人，但沒想到你都把主意打到我這了。就算我年輕有活力身高超過一米八，也不至于吃我這棵嫩草吧？”

“啊呸！我喜歡男人不代表我喜歡所有男人，我這輩子也只愛過我伴侶，你算什么東西，聽不懂我在羞辱你？”阿道夫說罷，卻見夏佐已把褲子脫了，大驚失色，“你真脫啊？快把褲子穿上！”

“你真的好心疼我，都不讓我學(xué)狗叫了。”夏佐提上褲子。

“真是……從你小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和你對話不超五句就能把話題帶偏！”阿道夫嘆著氣，揉著眉心坐下，“都不知道你爹為什么挺你當頭狼。不嚴謹又不正經(jīng)，手裏握著多好的牌都不會打。”

“呃，我小時候，和你見過嗎？”夏佐楞楞地問。

“我和你爹林恩關(guān)系沒你想的那么差。”阿道夫說，“你那時七歲，胖得像個球，我問東你答西，我問你考試成績你說你愛吃烤雞，聊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要說啥了。”

“都有過一面之緣，你當年還不愿意跟我談判……”夏佐故作委屈。

“好惡心，那表情別在我面前擺。”阿道夫無法直視夏佐的臉，“我不和你們談判的原因，現(xiàn)在的你應(yīng)該最清楚！誰愿意搭理那些平常不聞不問，突然嗅到錢味就想來分一杯羹的同胞！提姆斯的事我知道，問題不大，你們換個謀生渠道就是了。”

“說得倒輕松。轉(zhuǎn)行不也需要時間和成本？在這期間，多少人挨餓受凍，多少家庭會破裂？”夏佐變回嚴肅的表情。

“你難道不知道，每次變革，都會出現(xiàn)犧牲嗎？”阿道夫給了夏佐一個爆栗，“前進的馬車要突然改變軌道，勢必會磨損車輪。這些損耗是整體轉(zhuǎn)型的代價，你能挽救就盡量挽救，沒法控制時，只能抓穩(wěn)韁繩，以大局為重。作為高位者，你沒法堅守前進的大方向，只知道討好你的族人，表面是仁慈待人，實際是對自己的族人和領(lǐng)導(dǎo)方式?jīng)]有信心，混成這樣是自食其果。”

“所以這不是來找你商量了嘛。”夏佐搖著尾巴，“你果然超心疼我，都這時候了還不忘教我做事。”

“我早就和林恩說過你不適合當頭狼，但那人像跟我作對一樣，鐵了心要你當。你們那派一團散沙，你毫無威嚴，現(xiàn)在樹倒猢猻散，我也管不著。”阿道夫說罷把夏佐往外推，“我把我能說的都說了，你自便吧。”

“我除了零食，還給你帶了些禮物。”夏佐說罷，將籃子裏的點心拿走。一簇黑發(fā)躺在籃子底部，讓阿道夫怔神。

“你伴侶年輕時，和我爹決斗過一次。我爹贏了他，割掉了他一把頭發(fā)作紀念。”夏佐說，“這頭發(fā)一直留我爹那，當年找你談判時，我就把它帶上，想向你施恩。可是，兔小美開出的條件太誘人，我想單憑自己努力做出些成績來，就把這事忘了。”

“他當年偽裝成我來吸引叛軍，結(jié)果被炸得尸骨無存。”阿道夫握緊那簇頭發(fā)，“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他存在過的證明。”

良久，老狼看向夏佐：“你來遲了。你要一開始就把這東西交給我，你早發(fā)達了。”

“得了吧，我當時帶著一大幫兄弟，就算要加入同盟軍，以我當時有福同享有難同當?shù)募軇荩憧隙ú粫赜梦摇！毕淖粜Φ锰谷唬皼r且，跟兔小美混，我也學(xué)到了很多，不虧。”

夏佐能成為頭狼，并非如阿道夫所言那般。

父母給他準備最好的衣食，卻對他最嚴苛。姐姐弟弟能在假期賴床或出去玩，他卻只能被父親逼著參加晨訓(xùn)和夜訓(xùn)，刮風(fēng)下雨從不間斷。在頭狼的選拔中，他輕輕松松便拔得頭籌，得到了同齡人的仰慕和親近。父親是個沈默寡言的人，很少與他交心。夏佐的性格像母親多些，開朗且樂于引起周圍人的註意。

“兒子，知道我為什么選你當頭狼嗎？”和燭夜以命相搏的決斗結(jié)束后，林恩一把捏住夏佐的傷口，把他疼得嗷嗷叫。

“因為我全狼族最帥。”夏佐說罷，又被親爹在后腦勺扇了一巴掌。

“少跟我打諢。你平常看著馬馬虎虎，但你每次只要有真正想要的東西，都能獻上常人達不到的耐心。”林恩的話讓夏佐一楞，“我訓(xùn)練你成為頭狼，這么多年從不間斷；在你出生前，我也試著鍛煉過其他孩子，他們不是想偷懶就是會抱怨，但只有你野心勃勃，真正以當頭狼為目標，從不質(zhì)疑我的課程。我知道狼族現(xiàn)在都為生計發(fā)愁，人心惶惶；你心裏煩躁，懷疑自己哪兒沒做好。但大環(huán)境變了，怨不得你。和你對打的那只老虎也許心裏和你有同等的怨憤，才會殺得你死我活。現(xiàn)在老天也給了你耐心，留你一條命讓你繼續(xù)當頭狼——你得珍惜這次機會，發(fā)洩完了就耐心點，慢慢找到狼族的出路。”

林恩走后，夏佐的母親艾米麗端著熱水進屋，和夏佐對上面后嚇了一跳，忙上前給自家兒子擦去臉上的淚水。

他最終也貫徹了他父親的話：平日享受生活，但面對自己真正想要的人和事，總會投入十二分的耐心。他從剛見到多蘿西時就覺得她很可愛，但他也明白那姑娘膽子小、警惕性高，要是過快向她表示好感，她只會把心防設(shè)得更嚴。于是他謹慎地、慢慢地接近她，帶她出去玩、送她禮物，以友好的外在掩飾真正的目標。多蘿西是個內(nèi)心溫暖的女孩，她也用自己的方式回應(yīng)了夏佐，雖然還沒達到夏佐的預(yù)期，但樂觀主義的狼也愿意以多蘿西的節(jié)奏為準，慢慢來就行。

也正因此，那天多蘿西的話讓他驚喜不已——他沒想到那女孩表面沒什么波動，但內(nèi)心早已接納了他。

可偏偏，這等好事發(fā)生在他的低谷期。

即便多蘿西有能力養(yǎng)活自己，夏佐還是想拼一把，將更好的未來送給她。為了多蘿西也為了自己，狼鼓起勇氣，踏上一條他自己本不想染指的路。

夏佐早些時候下過決心，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去抱阿道夫的大腿。在他看來，阿道夫和他都是狼族，哪有一人發(fā)達卻不管其他族人死活的道理；但如今這一連串的事情發(fā)生后，夏佐卻理解了阿道夫的處境和心情。即便他并不苛求回報，他也愿意改變以往的思路，把關(guān)懷的重點放在更值得的人上。

夏佐到家后，見著正在掃地的多蘿西，便戲劇性地奉上一個禮盒：“晚上好女士，我給你買了份禮物！”

“哇，謝謝。今天是什么日子？”多蘿西一臉驚喜，從禮盒中拿出精致的香水瓶，“這是我常用的款式，最近正好快用完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用這款香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