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親與真心

炎瑠國政變在血腥中結束，與先帝毫無血緣關系的老虎久桐成為炎瑠國新任國君。得知胥之越獄后，新國君不出一周便造訪了馬格納。

“貴國與我國毫無利益關聯，沒必要牽扯進這類事。”久桐即便笑如春風，卻依舊給周圍人帶來滿滿的壓迫感，“你們收留的是炎瑠國的罪犯。我申請引渡。”

“我聽聞胥之在炎瑠國，制定了不少有利于民生的法律。”玉澄坐在久桐對面，翹起二郎腿，“他制定國君繼承法，本意也并非害你。你的王位來路不正，卻將之遷怒給一位勤懇工作的官員，不知炎瑠國的人民，對你這剛上任的國君有何看法？”

久桐楞了會，繼而哈哈大笑：“他們可恨我了。我殺了所有前王室成員，從上至下推行改革，毀了他們平靜的生活。再來點暴戾荒淫的傳聞，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胥之既然來到馬格納，便是我的國民。除非他展現出充分的危險性，否則，我不會把他交給炎瑠國。”玉澄說罷，站他身后的弗雷德瞪大了眼睛。

“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小兔子。”久桐揚眉，“但我不會空手而歸。你懂我的意思嗎？”

“你想向其他人交差。”玉澄瞇起眼睛，“你想要的是金錢賠償，還是……”

“我要女人。”久桐的話讓玉澄面露驚訝：“你要……什么？”

“哈哈，想不到吧！”久桐看向玉澄，瞇起眼睛，“炎瑠國百官對我偏見頗大，都在猶豫是否應將女眷許配給我。因此，我準備先納個異國妃子，讓他們知道我已打算儲備子嗣。這幫人即便再猶豫，也會產生危機感，為了家族榮耀，送上我真正想要的，能維系權力的女人們。”

玉澄有所耳聞，在炎瑠國，只要成為國君，無論國君性別，便可納入多位伴侶，組建國君的后宮。根據炎瑠國傳承千年的風俗習慣和文化禮法，只要是國君明媒正娶納入的妃嬪，無論其出身如何，在其之中最先出生的孩子，便是炎瑠國首選的王位繼承人。玉澄明白有些政令不以姻親關系作基礎，很難推行下去；而他如今能獨善其身，也是因為之前的戰役將他神明化，元老院和同盟軍兩大勢力又互相制衡，便都沒明確給他安排政治聯姻的對象。

這樣也好。兔子回頭瞟了眼身后的弗雷德，沒吱聲。

“他打從一開始，就不是為要回胥之而來。”和久桐暫時分開后，玉澄對身邊的弗雷德說，“叫燭夜與他見個面也無妨。”

“久桐出門時還跟我說，他覺得你長得很漂亮。”弗雷德咂嘴，“我懷疑他是個變態。”

“正常人都覺得我漂亮，何來變態一說？”玉澄的反問讓熊無語凝噎，“我會叫伊凡幫我找幾個愿意和親的女人。他會宣傳，知道怎么把這事說得冠冕堂皇。”

“陛下，你能確定這人會對嫁過去的女人好嗎？”弗雷德揚眉，“她們可是你的子民，是你的女兒。”

“你少煽風點火。”玉澄咂嘴，“我并沒強制要求哪個姑娘嫁過去，只是征集志愿者。如果我是瑪麗安，信不信我會直接被元老院和同盟軍送去聯姻？”

弗雷德聽到這話便不吱聲了。玉澄見熊吃癟，心情大好，抬高下巴離開：“花園太大，我怕久桐迷路，先去把他帶回來，你在這等著。”

弗雷德聽從兔子指示，在走廊裏靠著柱子發呆；剛聽到瑪麗安要被送去聯姻，心裏涼了下才反應過來，瑪麗安是虛構的角色。他在內心感謝上蒼，得虧玉澄是個男的——高位者的婚姻不可能輪到他身邊的騎士；正因雙方都是男的，他才能以合作伙伴的身份繼續陪玉澄身邊，霸占他所有的親密關系。

想到這，熊便不再糾結。他正考慮今晚該吃什么，就瞥見燭夜向他走來，腰間佩戴的鹿形玉墜晃來晃去，甚是顯眼。

“陛下說，你可以把你爹媽和你老媽的徒弟們，都安頓到云栢鄉。云栢鄉現在只有羚羊族，再加上你們，肯定更熱鬧些。”熊說罷，就彎腰摸到老虎腰間配玉，“你和藍煙，是不是瞞著我們干了什么壞事？”

“你手怎么這么賤呢，回家摸兔子去，別摸我的東西。”燭夜踩了弗雷德一腳。

“好疼啊，你干嘛這么對我？”弗雷德正和燭夜拉拉扯扯，一瞥眼就見久桐正笑瞇瞇地和玉澄并肩走來。

“我真想扒了你的皮給我媽做椅墊。”燭夜對他大師兄的第一句話，就讓兔子和熊面面相覷。

“你還是老樣子，崽崽。”久桐哈哈大笑，把燭夜的頭揉成雞窩。燭夜打掉他的手，正準備發火，就被久桐塞了一嘴木天蓼味的餅干。

“我給你帶的特產，滿意不？”大老虎笑道，“也給師父和胥之帶了點，都放小兔子的辦公室了，有空就去拿。”

燭夜還想說什么，但咽下那塊餅干后，眼神逐漸不太清明。弗雷德意識到燭夜對木天蓼來反應了，便找借口將其推走；玉澄瞅著匆匆退場的燭夜啞然失笑，久桐則不知看向哪處：“想當年，那孩子還不到一歲，就知道咬我尾巴玩；七歲生日時我問他想要什么，他說想要長角的漂亮鹿族大姐姐，我給不起，他就跟我暗戀的師妹爆我十五歲還尿床，害我的初戀無疾而終。”

“你用你的方式保住了燭夜和他的家人。”玉澄抖了抖耳朵，忽略了“炎瑠國國君十五歲還尿床”的信息。

“沒有他們，我活不到今天。”久桐聳肩，“只是，坐上王位后，有些事不是自己能說了算。我把轉機賭在燭夜身上，他沒讓我失望。”

不出半日，炎瑠國國君來馬格納選妃的傳聞就在王城炸開。多數人表示無法理解，但依舊有不少女性前來應征。這些姑娘大多出身貧困或原生家庭不幸，暫時在聯邦內找不到別的出路，便來這搏一把。久桐見著那些姑娘們，反應平平；當面試快結束時，玉澄竟見到了熟人，威爾的老相好杰奎琳。

“真漂亮。”久桐見到杰奎琳便雙眼一亮，發自內心地讚嘆道。魚女和其他姑娘不同，妝容精致，穿著修身又性感的長裙，正應了久桐的喜好。久桐對杰奎琳興致頗大，問了她不少問題；杰奎琳都如實作答，卻省去了她目前仍為威爾戀人的部分。

午休時刻，實在迷惑的玉澄召來了杰奎琳。

“威爾知道這回事嗎？”兔子的手指敲著桌面。雖然他也明白威爾已婚，再管杰奎琳實在不妥；但他想不通，為什么這些人的交往模式如此輕浮。

“陛下，有你對威爾這份關心，他就會滿足的。”杰奎琳笑道，“他知道，并且理解了我的選擇。我這套衣服，也是他幫我縫制的。”

他會理解，我可理解不了。玉澄揉揉眉心打算不再摻和，卻在轉身時被杰奎琳叫住。

“陛下，我還愛著威爾，但我也知道威爾真正把心系在哪——因此我決定放過他，也放過我自己。”杰奎琳說，“對他而言，女人只是他日常的一部分，不是能信任、能愛的對象。我花了很多時間努力，卻一直沒法走進他的內心。為了我的未來，我選擇賭一把。”

“可你去了，也只能成為久桐眾多妃子中的一位。”玉澄擺擺手。他本以為威爾對阿希莉是逢場作戲，萬沒想到，威爾對杰奎琳也并沒有交心。玉澄心想，淮辛在更名為威爾后，到底經歷了些什么，能徹底改變他的價值觀？

“陛下，我從尤利西斯那逃出后，就一直在努力地謀生。”杰奎琳苦笑，“我沒有受過像樣的教育。其他女孩很容易辦到的事，對我來說卻很困難。唯一能拿來當做資本的，就是我的外貌。我得趁自己還有這份優勢，盡全力為自己爭取更好的生活。”

大樹有大樹的成長方式，藤蔓有藤蔓的謀生之路。玉澄沒再回應，走出后臺；他還沒來及松口氣，就見久桐從洗手間出來，一手的水沒擦干凈就握住玉澄的手腕。

“我剛看到你們王城有條小吃街，還不快帶我去嘗嘗鮮！”老虎沒在意兔子皺起的眉頭，“我好久沒去集市逛了，自從我當了國君，想去集市還要挑日子選鑾駕，可太麻煩了！趁這個機會讓我回味以前的自由吧！”

玉澄被老虎強硬地帶到集市，吃著烤肉串和豆漿。玉澄見到街邊賣鵪鶉蛋的小鋪，眼神一暗：威爾的口味和以前一樣沒變；但他為人處世的風格，已變得大相徑庭。玉澄和威爾此前在一起時，還都是小孩子，根本不知道未來的性格會被塑造成什么模樣。兔子回想起自己被阿道夫和萊爾護著的成長時光，是他們的過度保護讓他的社交觀念非常單純；可威爾變成這樣，是因為軍校魚龍混雜，還是卡拉瑪的文化所致？弗雷德是不是也和他一樣，并不如玉澄重視他們那般重視玉澄？

“燭夜應該之前和你說過，我親娘是風塵女，生了我之后覺得男孩派不上用處，要把我淹死時，被路過的師父救下啦。”久桐說罷，玉澄瞪圓了眼睛：“他沒說過。”

“啊？完了，我自己說漏嘴了。”久桐楞了會，之后撓撓頭，找了個臺階坐下，示意玉澄坐他旁邊，“燭夜之前和我說過，你家本來是開小飯館的，所以，我還以為他肯定也把我的身世告訴你了。”

“燭夜還和你說了什么，我很好奇。”玉澄坐到久桐旁邊。

“他會和前國君匯報馬格納是否想繼續吞并維度。”久桐說，“也會和我們說些八卦。你和你的騎士關系好得一點邊界感都沒有，他對此表示尊重祝福；你還篡了隱代之森的權，打算秘密訓練軍隊對付逆臣。”

“隱代之森可是他幫我選的。”玉澄聳肩。

“哈哈哈，原來是他，把這個冤大頭的帽子給隱代之森了！”老虎邊笑邊拍玉澄后背，震得兔子耳朵都在嗡嗡響，“杰奎琳長得真合我口味，她的眼神也讓我想起了我曾經的樣子——只要能見到一棵救命稻草，哪怕那草有毒，也會拼了命攥緊。我剛在外面聽到了些風聲，她是你們這某個騎士的女朋友？”

“我不了解。”玉澄想起之前杰奎琳的話，干脆撒了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