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看那故鄉(xiāng)明月
翌日是個陰天。
夜裏嘔血之后，展昭便再度陷入昏迷，但郎中比之前樂觀。
“脈象有力，是康覆之兆，且意外的真氣逆行使經(jīng)脈淤積的陳年舊患被沖開，往后武學(xué)一途，當(dāng)更為精進(jìn)。”
郎中與先生一番研究，得出同樣結(jié)論。
公孫策這才安心。
爾后他去東廂見白玉堂，頭一面就歸還一封紙，“這紙辭呈壓在學(xué)生這裏許久，連相爺也不知道。”
那一日，面對忘記一切的展昭，出現(xiàn)在案頭的這封辭呈被公孫策鬼使神差地隱瞞了下來。
這好像是公孫策頭一回有正事瞞著相爺，并謊稱白玉堂為一樁舊案去了遠(yuǎn)方。
因此先生又先后拿出兩份公文交給對方，“這裏面有載案件詳情，是學(xué)生托當(dāng)?shù)赜讶瞬槊鞯模状笕丝催^、記住即可，在相爺那裏也好替學(xué)生把這謊圓上。”
白玉堂目光一時非常覆雜。
“先生……費心了。”可也僅此而已。
公孫策感到不對勁了。
年輕人雖然道謝，卻沒有要拿回辭呈的意思，先生一時心生不好的猜想，“白大人，你……”很荒唐，先生竟然沒有欣慰，只感到不可思議與一些難以言說的慌亂，“你不和展大人……”
白玉堂意外地看向公孫策。
可這個問題連年輕人自己也暫時沒有答案。他只能沈默著，很久才道：“我要辭官，與我和展昭之間的事沒有沖突。”
公孫策更加不能理解，又仿佛有所明悟。
他理應(yīng)知道的，眼前這個年輕人更適合廣闊江湖，那裏天高地廣，而非拘泥廟堂，不能快意恩仇。
先生終于讓步，“一個月。”先生放下公文，重新收下辭呈，“一個月后，這辭呈才會呈給相爺過目。”
白玉堂其實并不需要，但仍然感謝這份好意。
公孫策走后，白玉堂重新坐回椅中，視線卻慢條斯理瞥向屋中的另一個人。
展義已經(jīng)跪在幾步開外。
身為南俠長隨，展義不應(yīng)跪白玉堂。
但他此刻還是這樣做。
“望五爺饒恕。”展義道。
從看見先生拿出那封辭呈起，展義就知道不妙。
一個仍然在職的官員院落，沒道理“久疏打掃”，他撒謊時不知道辭呈的事，只憑白玉堂經(jīng)久未歸的事實胡謅一個借口，因此昨夜，他曾為自己淺顯而拙劣的謊言沒有被戳破而感到高興。
展義沒有料到，謊言被相信竟然是因為對方以為自己已經(jīng)辭官。
今日先生這一出，展義始料未及。
但展義并不感到后悔，磕了一個重重響頭，“五爺，小的求您了，至少在眼下這個境況，您能別走嗎？”
他哀求。
與白福一樣，展義也是主人長隨，自幼與展昭一起長大，要說忠心，絕沒有半點水分，比起旁人來，長隨貼身侍候，所以知道的、關(guān)于主子的秘密也勢必會更多一點。
展義知道很多秘密，哪怕主子的選擇有悖人倫，他也愿意守護(hù)。
目下展昭再度昏迷不醒，展義能做的，只有為主子將對方留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罷了。”
白玉堂慢慢道。
他本來也不欲與展義為難，可也沒有留在瑯軒，“兄長若醒了，你使人去梁院知會一聲。”
梁院是這些年白玉堂在開封府內(nèi)的居所。
展義一楞，反應(yīng)過來后登時肉眼可見的高興起來，連聲應(yīng)是。
有云彩被風(fēng)推著，令屋內(nèi)的光影隨之走了一圈。
年輕人手拿茶杯，忽然又問：“兄長他……怎么突然昏迷？”
展義遲疑了一下，“因為韓二爺。”
這是意料之外的回答。
那天是入冬以來最冷一天。
展義非常深刻地記得。
雪自入夜后便下個不停，展義正往爐內(nèi)加炭，就聽見院外喧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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